空荡荡的房间里，唐允铭的声音像是鬼魅一样，好像停转多年的唱片机发出的声音，陈旧而沧桑，又带着些许无力。

那声音有着无法阻挡的洞穿力，瞬时间钻进了毫无防备的宁璟的心房，像是病毒一样迅速地在她的五脏六腑中游走。

宁璟莫名感到有些缺氧，呼吸都不太顺畅，嘴唇和手指变得有些麻木，连脑袋也变得不太灵活，始终在思索着唐允铭的那句话。

“留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留在一个人的身边？这是宁璟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也从来不打算奢求普通人过着的生活。

像是自暴自弃的考生，因为知道自己没可能，所以在考试前夜放肆玩乐。说是破罐破摔也好，说是自暴自弃也好，总之因为已经将自己的能力看得太清楚，所以也懒得做什么没有意义的努力了。

这样的比喻，用来形容宁璟实在是太合适。

但是，事情竟然在已经决定输赢的时候发生了改变，坐在前排的考生粲然一笑将一枚写着答案的纸团扔过来……

是选择铤而走险地作弊，还是干脆将破罐破摔进行到底？这样的尝试有些危险。

看到宁璟的沉默，唐允铭的勇气一点儿一点儿流失，“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照顾你的！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对了！不光是你，还有宁小宝，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小孩一样来对待的！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也不要其他小孩了，只要宁小宝一个就够！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

呵，多动人的情话！宁璟的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嘴角情不自已地上扬。

讽刺的上扬。

如若唐允铭不这样说的话，她或许还会对唐允铭留下一丝希望。但是一旦听到这种信誓旦旦的承诺，宁璟就会习惯性地逃脱。

“抱歉，其实我和宁小宝两个人过得也还好，”宁璟倔强地说着，“不需要人照顾也很好。与其把自己拴在一个男人身上，我觉得还是靠自己来得比较踏实。”

唐允铭将宁璟扭过来，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着，“你别误会，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愿意的话，我想照顾你们，不是想要强迫你的意思。”

虽然做出了解释，可惜宁璟已经没有了听任解释的心情，“好了，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但是，唐允铭，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很单纯。你别忘了，当初只是因为蓝瑜琳的缘故，我才来帮你。我和你之间的一切一切，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对，就是逢场作戏，这样，我就有理由劝服自己不要心动，这样，再你转身离去，与我背道而驰的时候，我就有理由告诉自己不要伤心。

决绝的话语将唐允铭推开，他侧着头凝视着宁璟，仿佛不能理解她的话，嘴唇因为痛苦和失落微微抽动了两下，“你就这么讨厌我？”

宁璟忍着心痛耸了耸肩膀，“不是讨厌，”她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只是找不到喜欢的理由而已。”

唐允铭的胸腔里，有些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崩溃瓦解，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没错儿，”宁璟觉得喉咙好像被谁卡着，却还是咬着牙强装倔强，“一点儿都不。”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演戏？你为什么要住进我家？为什么……”

宁璟冷眼看着唐允铭，此刻的他像是个不成熟的国中生。宁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听到他那一席话之后心里会那么难受。原来也并不是喜欢，而只是同情。

“哎，”宁璟轻描淡写叹了一声，“非要我说出来？”

“你说，只要你能说出来……”唐允铭有气无力，“我都能接受。”

“我喜欢钱，就这么简单。”

唐允铭嘴角耷拉下来，“谁有钱你就喜欢谁，谁有钱你就喜欢和谁在一起，就这样是么？”

宁璟表情格外坦然，“对。”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唐允铭说些什么。也许有些时候，只有难听的话才能让一个人死心。她知道，自己和唐允铭不可能。这世界上有着千万种可能性，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只有她和唐允铭。

完全没有可能。

宁璟非常清楚唐允铭的身份，更为清楚的是她自己的身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了没有办法在一起。

从最开始的时候，宁璟为了钱而和唐允铭开始了这段伪装的关系，不管是和他一起吃饭，还是出现在各种公共场合，甚至是和他一起逛街，也让宁璟感觉浑身不舒服。

她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是属于自己的，而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会逾越界限。

可是为了钱，宁璟还是在忍着，试着接受自己所不能接受的。都是为了钱。

然而当唐允铭一旦准备靠近自己，准备让那原本清晰的界限变得模糊的时候，宁璟无法抑制地退缩了。

像是动物，当感觉到他人在触犯自己的安全范围时，做出那最原始的本能。

看到唐允铭那木讷的样子，宁璟总觉得有人在撩拨着自己的心弦，让她的选择动摇。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最怕也最讨厌的，就是她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