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叹息声里,尽显疲惫,尽显虚弱!轻轻的,一声更轻微的声音传了来。
“文若……请你明白,我不是在逼你,是在……求你!”曹操的眼神里,那锋芒已经消散,剩下的,此刻就只有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即将要死之人,那双眸子里,剩下的,只有浑浊,还有那么一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哀求!那锐利的目光,不曾让荀彧晕倒,那锋利如刀的眼神,不曾让荀彧低头。但是偏偏,是这最后的一点子哀求的眼神,却让荀彧的眼神霍然一变!他抬头纹皱了起头来,直视着曹操的眼睛,过了会儿,再缓缓的垂下头深吸了口气,语气如山一般凝重。
“主公……我明白,你是为了子桓,但……另一个不也是你……”
荀彧没说下去,双手将那份密令捧过头来,行了一个礼,再缓缓转头,转身离去。
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儿子,但儿子永远比弟弟来的要亲!曹操有这份私心,能理解。但在荀彧心中此时更多的是感到失望,一个他一直敬佩的人,一个他曾经誓死效忠的人,一个曾经无数次生死与共的战友,竟然有如此重的私欲,这太令人失望了。
若干年后,荀彧这样回忆曹操的重托:也许这位老友真的病了,病得很重,他一时把自己那份应有的大度和胸怀给忘了,他糊涂了……
曹操看着慢慢行出他的卧室的荀彧,眉目间仿佛动了动,轻轻的,一句话又飘了过去。
“这份东西……我已经派人送到了子桓那做了备份,并且华佗和典韦皆已看过了……还有让曹仁进来吧!”
荀彧听了,身子顿了顿,也没有回头,只是顿了一下首,加快步伐,大步走出了门外。
直到荀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曹操的身子才摇晃了一下,奋力抬手按住了床头,用力站直了身子。
曹操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又似乎是在自责:“荀彧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清楚,接下运道命令,他全族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很多人……”
华佗担心曹操会摔倒而迅速站到了曹操身侧,他懊恼自己也被卷进了这场隐藏地伏笔阴谋之中,他只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成为了一个错误人的“私人医生”。
但他不敢反对,甚至不敢对曹操让他加入见证此事行列的异议。因为曹操此时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可怕,还有那个穿着一套软甲,全副武装,佩戴着长剑,走路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上紧了的发条,充满了力量和杀意的典韦,也已经站在了他和曹操的身后。这位曹操亲卫营的统领,曹操最忠心的死士,他今天的打扮和穿戴,却好像不是一个真正的将军,而更像一部杀人机器。
当他站在华佗身后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死亡的沉寂味道,那双眼睛就如同黑夜里的猫头鹰一样,盯着华佗。曹操给予他的职责很是明确,只是盯着今晚曹操来到身边的人。
只要此时的华佗,甚至是刚才的荀彧,现在或是将来稍有差池,这个只听命于曹操的杀人机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和荀彧给干掉。像一只大象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华佗祈求曹操就此死去,让这件事仅限于刚才这四人知道,也祈求荀彧出了门就已把那份密令撕毁,永远不要去想起它!
当然,这只是一个医生的理想情怀,事实当然不会按着华佗的想法去走。
荀彧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曹操同样也是,甚至于曹操很可以被冠以一个天下一等一的阴谋家。曹操那怕在即将死去时,也要策划一场大阴谋。
荀彧很明白曹操最后那句话的意义,保存在年仅七岁的曹丕处代表了什么,最后叫他唤曹仁进屋又是传达了什么意思。
荀彧从这时起就为曹智真有一天权倾天下,称王称霸之时,所要面对的这份密令的诸多后事而担忧起来。毕竟曹智就算有那么一天,围绕在他身边最重要的团队,权力最大的那部分人,永远都是曹氏一脉的宗室,或者曾经像荀彧一样曹操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