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他绝对不敢。
正是如此,小宝才不会担心自己设的局会被戳破,这个局是几千年的华夏官场文化沉淀下来的,没有人可以轻易打破,就像后世有些地方领导明明怀疑那个下来骗钱的所谓领导有疑点,却仍然不敢贸然调查是一个道理。
所以他见孙公公假装不认识自己,问自己是谁时,他抢在汤佥事说话之前,微微拱了拱手,丝毫没有恭敬之感的开口道:“回厂督大人的话,在下锦衣卫总旗丁小宝,是被派来任东厂档头一职,还请厂督大人多多提携。”
这话回答的很绝妙,话里透露了两层意思。一是我是被派来的,至于是谁派我来的,我不说,相信你也知道。
二是我是来做档头的。要是一般锦衣卫被派过来,早就双膝跪地给孙公公磕头了,并且能不能真的做档头,还要请示孙公公的意见,可我的话里并没有任何请示你孙公公的意思,我只是通知你,我是来做档头的,你没有选择权。
孙公公是个聪明人,极其善于揣测上意,他要是不聪明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所以他听懂了小宝话里的两层意思,听得很明白。
这也更加证明了他先前的猜测是对的,要不是万岁爷给他撑腰,要不是他怀有万岁爷的秘密旨意,谁敢失心疯了似得跟一个东厂厂督如此说话。
孙公公笑的很和蔼:“好好好,丁总旗能加入东厂,想必能大大加强东厂的办事能力,本督欢迎之至。”
汤佥事有些傻眼,今天的事情透着诡异啊,自己明明是想借着皇上的钦点总旗丁小宝来东厂威风威风的,可问题是,这孙公公对待丁小宝的态度,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呢?就算是皇上亲自封的一个总旗,也不至于让堂堂东厂厂督如此模样吧?
接下来的几个人心里各怀鬼胎,也不敢太深入试探,大家说些没有营养的客气话,汤佥事见再坐下去也没有结果,只好站起身告辞。
临走时还是照样对孙公公一躬到底,故作神秘地微笑道:“厂督大人,丁总旗的安排下官就拜托您啦,还请厂督大人多多关照,要是有个闪失,下官连同指挥使大人,也不好向皇上交代。下官告辞,告辞。”
孙公公见汤佥事再三提起皇上,显然对丁小宝极其看重,心里更加不敢托大,也是客气道:“汤佥事请放心,本督一定领会万岁爷的圣意,慢走慢走,崔千户,替本督送送汤佥事。”
待崔千户陪着汤佥事一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与小宝两个人,再无一个外人,孙公公决定再探探小宝的来意,开门见山道:“丁总旗……听说深得万岁爷恩宠啊……,不知……”
小宝笑道:“厂督大人直接叫小的名字就行啦,小宝前些日子没有通知厂督大人,就直接进了东厂做一个番子,实在是多有得罪,还请厂督大人见谅。”
孙公公哦了一声,沉吟道:“那,丁总旗……,本督就叫你丁小宝啦,小宝你进东厂听说是万岁爷的旨意,不知道……”
小宝凑到孙公公的书案前,神秘地笑道:“小宝还有一件事不敢隐瞒厂督大人,还望厂督大人给予保密。”
孙公公眉梢一挑,疑惑道:“哦?”
小宝低声道:“在下并没有净身,只是受了皇上的旨意,潜入东厂,只为看一看重华宫的动静。”
孙公公大吃一惊站起身来,随后又恍然,眉梢渐渐舒展,喃喃道:“明白了,本督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小宝当然知道,他是明白小宝的来意了,这也是小宝特意让他明白的。
万历厌恶恭妃,却又因为恭妃为他诞下了皇长子朱常洛,满朝文武与太后都逼着万历立这位大殿下为太子,以后继承大统。
可是万历只中意郑贵妃所生的皇三子朱常洵,因此一直与满朝文武怄气,甚至为这事已经两年多不上朝了。
万历突然秘密派遣自己的心腹丁小宝潜入重华宫,查看恭妃的动静,这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万岁爷对东厂保护之下的重华宫起了不满之心?
东厂虽然是受到太后的懿旨去保护重华宫,可却万万不敢因此而与万岁爷对抗啊,万一要是万岁爷因为这个才对东厂起了疑心,认为东厂也跟满朝文武一条心,跟他对着干,这,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自以为明白了这个丁小宝的来意,孙公公更加愁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