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朱翊钧,面对着一个很是让他无法接受的局面。当他在真正了解了葛守礼是个怎么样的人之后,朱翊钧虽然没有对外人说什么,但是在心中也是对葛守礼十分抱歉的。只不过这份抱歉,他身为一个皇帝自然是不能向他人说的。但是,身为一个皇帝,在为本不应该由他来承担的错误而感到抱歉,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而在此同时,朱翊钧也觉得非常地幸运,幸运在他的臣子当中,能够有着葛守礼这么一位老成持重,为官清正的三朝元老存在。葛守礼在如今的朝廷里,资格最老,跟徐阶、高拱他们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同时,葛守礼也有自己的傲气,但是却不同于其他人那样的孤傲、自视甚高,不会完全把他人全然不放在眼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不管是了不了解葛守礼的人,全都明白,葛守礼这人是全然没有私心的。他所作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大局考虑。
朱翊钧很庆幸自己的臣子里面能够有葛守礼这样的人。但是如今,还没等朱翊钧{想好将来自己亲政了之后,该如何好好地任用葛守礼之前,葛守礼居然是想要致仕回乡了。这个打击,怎么说呢,总是让朱翊钧觉得很不舒服,也感到可惜无比。
然而,朱翊钧在这一阵子可惜之后,也是心情平静了下来。而等到他心情平静了下来之后,所有的却又只有无奈和天真了。天真?朱翊钧为什么会有天真的想法呢?他是在自嘲自己的天真罢了。明明葛守礼的年纪摆在眼前,明明知道以他自己如今的年岁,根本等不到他亲政的那一天到来,葛守礼肯定会离开这里的。但是朱翊钧心中却还是有着那么一丝天真。
如今,该发生的事情总算是发生了,这么一来,朱翊钧也从他的那一份小小的幻想之中回到了现实来。只不过,即便是面对着这个现实,朱翊钧似乎仍然不打算放弃……
“葛爱卿,真的就这么急吗?”朱翊钧看着葛守礼,面上可惜的表情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就不能再多在朝中一段时间?如今,朝中一切才刚刚平稳,葛爱卿就要退身,朕实在是觉得有些太过可惜了。”
“陛下。”面对朱翊钧的挽留,葛守礼反倒是露出了一副微笑的面孔,“微臣嘉靖八年举进士入仕,到如今,已经整整四十五年的时间了。微臣就算是心中不累,这身子骨,也已经受不了了。而且,家中老母尚在,只是这么多年,微臣辗转南北,最后在京城中呆着的时间最久,但是无奈老母不肯离家,微臣几十年无法尽孝,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再说了,正如同陛下刚才所言那般,如今朝中一切都平稳了。虽然不论朝中还是世上,每时每刻都有是非发生,但是微臣却也没有精力去过问了。既然如此,微臣又何必,那个,说得粗俗一些,‘占着茅坑不拉屎’呢。朝中有不少后进,虽然尚不能堪当大任,但是假以时日,必是陛下治国的栋梁之才。”
“葛爱卿你……”听着葛守礼的这番话,朱翊钧似乎是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终究,他还是没有说出那些挽留的话,“既然葛爱卿的意思已决,朕若是再不同意,可就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不过,这件事情,朕一个人可做不了主,还得等……”
朱翊钧本来想要说的是,这件事情他自己做不了主,还得等到将事情通报给了李太后之后再作打算。只不过,如今朱翊钧却是没机会这么做了。正当朱翊钧想要说什么的视乎,一阵高呼声打断了他。
对于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场的这些人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正是那个如今已经好久都没有太长时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冯宝了。只不过这一次,冯宝的声音所带给人们的惊讶,比之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高。
不管冯宝如今怎么样,也不管他想要怎么样。但是冯宝是绝对没有胆子,就凭着他自己的缘故,在这个地方无缘无故的高声喊叫的,更不用提他还打断了皇帝的话。这种事情,即便是无心之失,想要弹劾他也是易如反掌的。
可是冯宝显然不会是如此鲁莽行事的人。
果然,还没有等到众人的惊讶下去,冯宝的声音就再一次响起:“太后懿旨到!”
太后懿旨?为什么这个时候太后会有懿旨到达?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一瞬间,朝殿上有不少人都将目光看向了葛守礼,很显然,这些人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跟葛守礼有关系的。甚至于,就是跟他想要致仕这件事情有关系的。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这些人的心中转了转就消失了。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太可能,毕竟如今葛守礼才刚刚提出来这件事情,李太后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就知道了,还下了懿旨呢。显然,这听起来有些不太可能。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这么想的罢了。实际上,还有一部分人也是这么想了,而且这些人的想法还没有改变,并且他们觉得冯宝这一次前来,肯定是跟葛守礼致仕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今天早上的消息,有人亲眼看到葛府在收拾行李。
如果说葛守礼今天才打算提出来想要致仕的要求,那么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今天就准备行李。提出来之后,即便是朱翊钧当场就同意了,也不是说就能今天就走的。还有交接的工作,等等,最起码还要个三五天的时间才能办妥。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