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太后终于开始询问自己办法了,张居正思量了一番,说道:“回太后的话。办法微臣也是已经有了的,不过微臣想在说出来之前,先想明白如今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点,张卿家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李太后说道,“方才卿家所言,如今朝廷对于官吏的核查,流于祖制,况且这日子也都是定好的,很容易就让人知道,并且加以准备,用来蒙骗朝廷。”
“不错,太后说的对。”张居正说道,“这正是微臣所言的第一个需要改的地方。还有就是,促使这些官吏们不惜朝廷之命,却也要冒险贪赃枉法,将自己置之于危地的缘由。朝廷对于这些官吏们的奖罚不清。倘若有了功劳,小的也不过是言辞以表,而大的就是升官了;但是对于官吏们所犯的错误,却也是如此,小的事情即便是查出来的也不过是言辞上面责骂一番,而大的事情要么就是贬官、要么就是罢免。正是因为如此,很多的官吏们都怕了,有的官吏甚至不是因为自己犯了事情或者想要升官,[仅仅只是因为或许有过什么小小的错失,就害怕自己的官位不保,所以才会如此施为。他们的本意有的并不是为了蒙骗朝廷或者掩饰自己所做过的错事,仅仅是因为害怕了而已。”
听到张居正这么一说,不仅是李太后,在场的其他人也是思量了起来,即便是早就已经跟张居正商量过这件事情的张凡和冯宝也是如此。
说到底,还是赏罚不明。这实际上是封建王朝所共有的一个毛病,毕竟这个时代,是皇权的时代,掌权和说话的并不是一群人,而是某一个人,其中最大的那个就是皇帝了,当然,现在暂时是太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制度影响了整个国家和时代。出了皇宫,在朝廷当中,说话算话的也并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或者几个人数非常少的小团体。在到了下面,也是如此。甚至是到了民间,也是如此,就如同一个家族,管事的总是某一个人一样。
这么一来的话,会生什么样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从上而下来说,倘若作为主导的那个人是个能人,那么在他的治理下,他所辖下的景象就会繁荣起来。但如果这个人是个庸才,当然了,庸才是无法获得如此权力的,他们的上位完全靠着其他的种种因素。总之,如果作为主导的那个人是个庸才,且不说他自己无法治理自己的东西,还会被其他的因素所迷惑,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还有一点,那就是当这些作为主导的人在针对自己的手下而做出判断的时候,由于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在他的判断中,主观的因素就会变得多起来。对于做对了的人,想要进行什么样的赏赐,完全都是由他说了算。或许那人只不过做了点很小的事情,帮人跑跑腿、送送信之类的,甚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对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做主的那人的心情不错,从而赏赐了他很多东西;同样的,对于一个有了大功的人,却也仅仅是因为做主的那人心情不好,所以不加言辞,没有赏赐,甚至连一句赞赏的话语都没有。如此一来,赏罚不清,在他麾下的人又如何能够全力为其效力,所想的只不过是如何讨人欢心而已了。
同样的事情,反过来也是同一个道理。下人做了小错,却是因为主人的心情不好而是重罪加身,受到了与之不相对应的惩罚;而那些当真是做出了什么大错的人,却是因为主人的心情好,或者说他在主人那里比较受宠信,所以其所受到的惩罚可谓是微乎其微的,甚至是根本就不计较了。
长此以往,家不为家、国将不国。这些听起来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却无人不晓。
“卿家的意思是……”李太后虽然听懂了张居正所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她还没有弄明白张居正想要说什么,或者说她还不知道张居正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微臣想出了一些办法。”张居正说道,“要一点,朝廷对于官员们的核查不能停止,但是绝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再如过去那样,不但不能让官员们奉公守法,反而会让他们变得更加枉法。”
“哀家如今倒也是有些兴趣了。”李太后微笑着说道,“卿家还请说出来,如今陛下也在,正好能够参详参详。”
“朝廷以后对于官吏的核查依然要进行,但是‘京察’和‘大计’却不能够向以前那样,准时的每六年或者每三年一次。”张居正说道,“这个时间,不应该确定,甚至于不能够早早做出决定,让官员们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依微臣之见,以后的‘京察’和‘大计’不要定时,倘若太后或者陛下觉得是时候了,或者觉得朝中有了什么疑问之时,就应当立刻下旨开始核查百官,并且圣旨一下就立刻开始执行,不要给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任何的准备才是。”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这一次,倒是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过话的朱翊钧开口了,“不过朕这里有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