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高拱不屑地看了看张凡,说道,“老夫如今虽然被逐出京城,但是老夫在京城中为官也有几十载的时日了,什么风浪,什么手段没有见过,你那点小心思,也只能骗骗你老是那种心地不纯的人,想要骗老夫,你来嫩点。”
“呵呵。”听了高拱的这番话,张凡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了出来。
“不过,老夫也是直到刚才,看到你和张居正那厮一同来了,也才想明白。”高拱继续说道,承认自己才想到不久,这可不像是高拱以前的作风,“被逐出京城,老实说老夫也是失落的很。不过昨天晚上老夫就想明白了,这是必然之局。冯宝那厮如今对两宫太后还有着大用,反倒是我这个猖狂的老头子,恐怕在很多人眼中变得碍眼了。老夫心里面明白,这是老夫自作自受,早晚会如此的,怨不得别人。
“可是说道你,老实说,直到刚才,我还以为昨天你会第一个站出来弹劾老夫,实际上是为了让张居正那厮少招惹点麻烦。毕竟你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参人弹劾就是你要干的。但是方才,老夫看到你和张居正那厮一同之时,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你昨天那么做,想来保张居正那厮是假,想要救老夫倒是真。”
“不知高大人从何处得来这么一番荒谬至极的道理,张凡倒是要洗耳恭听了。”张凡见高拱拆穿了自己昨天耍的把戏,也并不显出尴尬,反而是一副好奇受教的模样。
“在老夫说之前,老夫要问问你。”高拱说道,“你事前就知道昨天会生什么事情了吧?”
对此,张凡并没有否定,点了点头。
“我再问你。”高拱继续问道,“原本,老夫应该犯什么过错?”
高拱这么一问,张凡就有些不太好回答了,毕竟冯宝前日向李太后和朱翊钧所弹劾冯宝的事情太过劲爆了。
见张凡一副难堪的模样,高拱心知不会好,不过他还是说道:“不必如此,不管怎么说,老夫如今都已经如此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老夫不希望以后再听到假话了。”高拱的这番话说出来非常的平静,但是那句“不希望以后再听到假话”却是包含了太多太多。
见高拱如此说了,张凡也不再犹豫,看了看四周,对高拱小声地说道:“据冯宝所言,高大人您是对新皇不满,意欲废除新皇,拥立河南周王。而高大人您也将得个国公爷的爵。”
听到张凡的话,高拱并不觉得吃惊,却是连连冷笑起来:“冯宝那个阉货,当真是太看得起老夫了。”
“只是昨日,诏书下来,却是换成了翻旧账。”张凡说到这里,想了想,继续说道,“恐怕就是太后也觉得把那种事情安到高大人头上,实在是太过虚假了。”
“但是,冯宝那阉货始终是想置老夫于死地。”高拱说道,“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杀出你这么个程咬金出来。不,恐怕他都不会觉得,昨天是你救了我。”
“张凡还是不明白,高大人为何如此肯定是张凡救了您?”张凡却还是不肯承认。
“你……”高拱看了看张凡,说道,“昨天,诏书上所说的那些事情,无非就是说老夫贪赃枉法、任人唯亲之类的事情,最大就是那句对陛下不善的话了。所以昨天,大殿之上的人想要弹劾老夫,也只能跟着诏书走,断然不会说到外面去的。
“而你第一个站出来说话,且头两件事情,几乎就是老夫这两年所做过最为下作的事情了。你把这些一说,让其他站出来的人说什么?被老夫弄下去的人,老夫所用的手段虽然不光彩,可是朝中都已经认了。而以前老夫所做的事情,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到最后,不论是太后,特别是年幼的陛下,都会觉得,老夫除了你所说的那几件事情之外,所作所为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不论太后与冯宝那阉货如何商量,最后开口的必然是陛下。但你当年是太子太傅,如今又是太傅,陛下的心思你最是清楚不过了。恐怕这些,你也早就已经算好了吧!”
“高大人果然英明。”被高拱完全识破了自己的打算,张凡并没有表现出尴尬,而是转而夸赞起高拱来,“没想到这都能被高大人给看破了。”
“哼,小儿心思,老夫岂能不知。”高拱颇为得意地说道,“跟老夫玩心眼,你还差得很呢。”
“不过……”随即,高拱又露出了一副担心的模样,看了看在远处正和他人交谈的张居正,开口说道,“你就不怕张居正那厮看出来了?”
“若是平日里,张凡自然是担心。”张凡微笑着说道,“但是对如今的老师,张凡是一点都不担心。如今高大人离开,内阁辅的位置空了出来,想来是由老师接任,到时候必然又是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恐怕等到老师他闲下来,这件事情早就忘记了。
“而冯宝那边也不必担心,如今他恐怕正在忙着对付高大人门下的那些人呢。”
“那些人只不过是利字当头的趋炎附势之辈,用得着就用,有什么下场老夫也不担心。这朝中除了一个人,其余的人老夫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说到这里,高拱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郭朴,“不过如今,也没什么好让老夫担心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高拱再次将头转向张凡,“你为何要救老夫?”
“这……原因还是在老师身上。”张凡提到了张居正,“虽然如今,老师看起来还是如以前一样,但是我觉得如今的老师变了很多。或许是我瞎担心吧,不过反正高大人于我之间的间隙也不大。”
“你……”听了张凡的话,高拱瞪着眼睛看了张凡良久,这才点了点头,缓缓而又小声地对张凡说道,“先皇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你所想的一点也不错。你那个老师,的确是有才华,也是一心为国为民。不过,老夫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是老夫看得出来。将来张居正就算是有了什么成就,或者是当真为朝廷,为天下做出了什么大事,也觉得不是用什么好手段。”
“这……这不会吧。”对于高拱的这番话,张凡有些不敢认同了。
“会不会,如今看不出来。”高拱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说道,“不过将来,你觉得能现,老夫如今的这番话是对的。”
面对高拱的话,张凡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只能怔怔地站着。
“还有,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更冯宝那阉货这么着下去?”高拱继续说道,“老夫在宫中也有人,也知道宫中所生的事情。
“如今高拱那阉货还能得意,毕竟有先皇遗诏,更重要的是如今有太后在他背后给他撑腰。但是你看着,最多十年的时间,毕竟陛下总有亲政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就是冯宝要倒大霉的时候了。”
“高大人的意思是……”张凡已经有些知道高拱想要说什么了。
“你和陛下的关系不错。”高拱说道,“不过不要陷得太深了。等到了时候,当断则断,千万不要犹豫。不然,可就不是老夫如今这般下场了。”
说完了这番话,时间也到了。高拱也不和张凡客气,转身就向那辆寒酸到了极点的马车走去。
留下张凡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