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呛啷声伴着精致的茶盏破碎,洇出来的褐色茶水、茶叶残渣洇湿了牟氏脚下的织花地毯,一张色彩明艳、织工精到,千里迢迢从西域运来的地毯就这么毁了。
平嬷嬷不敢接话,但是表情很明显地是和牟氏同仇敌忾,叫牟氏的怒火越发盛了。
七娘狠狠瞪了平嬷嬷一眼,这个老起子东西是挑拨离间,惟恐天下不乱!姐姐妹妹们又没有做错事,开心些有什么不行?难道这道理竟是,三郎受难,全世界都该跟着哭,直到他好起来才足够?便是玉皇大帝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母亲越发厌恶庶兄弟姐妹们,父亲也怕是越发厌恶母亲了!
平嬷嬷被七娘一瞪,心里也有些害怕,她毕竟不过是个奴婢,这下得了七娘子的厌,却不是好事了。但她很快想到,她的主人毕竟是太太而不是七娘子,只要太太看重依赖她,那她的日子就是好过的,七娘子的做法连太太自己都不喜呢,怕什么。
于是平嬷嬷朝七娘子陪笑了一下,心里又十分安稳了起来。
七娘看着平嬷嬷那张皱纹纵横、透着得意的老脸,简直要将清晨的饭食都吐出来。她冷冷地道:“平嬷嬷,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当了奴婢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是不是要我亲自教你?”
“七娘子,这……老奴有罪,老奴口无遮拦,实在该死……”平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惶恐地垂头请罪。
七娘厌恶地站到一侧去,受这种搅肚蛆肠的老虔婆的叩首,她真觉自己都要折寿几分。
牟氏怒道:“菁儿你这是作甚?平春是我的人,在我身边侍候也不少年了,你合该对她敬重几分才是!平春起来罢,此事你并无错处。”
平嬷嬷一脸感激地朝牟氏说了几句感恩话,又朝七娘道了两句恕罪,这才站了起来。
七娘只觉心里很疲惫,垂眸道:“母亲,我去前院看看三哥,便往芍园去,就不耽搁时间了,不然教授该罚了。”说完深深朝牟氏一拜,也不管牟氏再拿什么眼色看她,转身出了致远堂。
牟氏当真是被这个女儿的话激出了一肚子的气,顶心顶肺,恨恨一拍桌:“平春,你说她这是个什么样子?对我这个娘,你看她给的是什么脸色?我辛辛苦苦养的她这么大,竟养成仇了?”
平嬷嬷安慰牟氏道:“太太,七娘子怎会不敬重你,她是你亲生的孩儿。”平嬷嬷得牟氏赐了个座,小心地在牟氏跟前坐了小半个椅面,一张老脸显出了几分怀念神色,小声说道:“不过……老奴也还记着,七娘子还随着太太住我们致远堂的时候,那时候可真真是乖巧伶俐啊。”
这话牟氏听进了心里,面露哀伤,叹道:“可不是么?这孩儿越大,就越是不由娘……”
平嬷嬷又说:“那……那几位娘子那边……”这个老奴拿一双陷在皱纹里面的老眼,小心地觑看牟氏的神色。
牟氏又是重重一拍桌,气道:“若不是……”她咬住了牙,略过了这一节想要说的话,只是恨恨道:“若不是想要我儿好,我现在何必将这些个草也当成宝似的供着?”
平嬷嬷附和道:“就是这般……太太日间打理我们丞公府这一大家子,当真是劳心劳力、极辛苦的了。”又殷勤道:“老奴为太太捏捏肩可好?”
牟氏叹道:“还是你懂我心思。”平嬷嬷手上的按摩功夫很不错,牟氏由她侍候着,总算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大寒小步进来,小心地说:“太太,采办上的方执事来回话,说二娘子和三娘子嫁妆单子上的物什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
“且叫他侯着,太太现下不想看。”平嬷嬷看牟氏闭着眼,也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手下越发仔细侍候着,出声朝大寒吩咐道。
大寒低眉顺眼,朝牟氏看一眼见她并没有驳斥平嬷嬷的意思,便轻轻应一声,退了出去。
平嬷嬷眼露得意,越发用心地和牟氏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5点后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