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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有鉴于谢家三郎上一年诸课评定都是‘优’,并且他聪慧非常,已经粗通了四书五经,学中教授们一番商量之后,允他进入地字院,丁班听讲。
天地玄黄四院,等级从高到低。每院中设甲乙丙丁四班,当然,‘甲’也是最优秀的。
一般人家的子弟五岁进学,总要在黄字院中开蒙、学习《千字文》《百家姓》等。
一到两年之后,再升入玄字院中,开学四书五经等比较高层次的内容。
要达到粗通四书五经、从其中拿出任一段都能大致说明其义的程度,教授们才会允许学生再往上,升入地字院。
地字院所教授的内容依然是四书五经,但不同的教授会依照各自所学习和继承的知识体系不同,在课堂上讲述自己对四书五经的理解和辨析,学生们有了前面几年的基础,也就易于跟上教授的进度。
在地字院阶段,教授们也开始要求学生们取阅学中书库的藏书,所谓‘读书百卷可医愚,千卷可涤心,万卷可通灵’,遍览群书,是一个非常好的获取知识的途径。
学生们通常需要在玄字院中呆上三年才能升入地字院。
对地字院的学生,教授们会变得格外严格,每年劝退的总有那么几个,无一例外,都是他们或许懒惰、或许资质不行、或许志不在此,已经追不上教授讲学的进度,再在学中呆下去,也已经学不进什么。
就算是王氏家族本身的子弟,也偶尔有被族学教授一致判定无需再学下去,要求退学的。
如果出了这样的事,不论是哪家的子弟,连带着他的家族都会十分没有颜面,直以为耻。
各家子弟在地字院听讲的时间就有长有短了,个人资质各异,有人仅仅学上二三年就能进入天字院,也有人学上五六年,依然还差着些,不能入天字院便需毕业了。
至于天字院,这已经约等于后世的大学研究院等级,被王氏族学的教授们允许进入天字院的学生,无一不是英才横溢之辈。王氏族学的天字院,甚至出过以弱冠之龄著书立说,名动天下的文豪。
王家族学今岁收纳的学子有接近三百人,除了有二百人上下的王家本族学生外,其他的都是金陵高门大户来的学生,而且因为考察严格,从优选拔的缘故,从王氏族外收录的学生总体素质还要比本族学生高上几分。
王磐依旧未入朝堂,在族学中担任祭酒一职,总领学中事务。
这日午后,王磐立在学堂办公的庭院里,背着手,观赏着庭院里盛开的花,心里十分愉快,就在这个早上,还不到一岁的小女儿刚刚会喊含含糊糊的‘爹’了。
学中的录事满头大汗地匆匆奔跑过来,一看见王磐就像寻着了救星一般,急急禀告道:“王祭酒,那朱家子与谢家子起了些口角,两方纠集了十来学子,打得翻翻滚滚的,我等亦不知如何是好!”
王磐脸色一沉,四公家族一向和睦相处,朱大郎和谢三郎这是要闹笑话给谁人家看!“反了天了!速速领我去!”
地字院丁班中,三郎坐在椅中翻阅一本古籍。正是午食之后,肚里填了饭食,少年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昏昏欲睡,有些个便伏在桌案上略作歇息,更多的却是精力充沛地呼朋唤友,到学中校场骑马、比试、打熬身体。从地字院中,远远的还能听到校场那边传来的热烈的呼喊声。
不过这些都与谢三郎无缘。太太牟氏专门与学里打过招呼,三郎身子骨弱,禁不得摔打,便叫三郎不上骑射课,其他时候,也叫僮仆百会细细看着三郎,不叫他一时冲动去碰那‘危险之极’的刀枪剑戟及难驯烈马。一年前,七娘坠马一回,已经叫牟氏吓破了胆,总归是不肯叫三郎去撒野的了。
三郎君安静地翻阅着古籍,百会侍立在一旁,除非必要,也绝不作声。
九岁的三郎便有一种山中青岩般的沉静,他慢慢和双胞妹妹有些不像了,他的面容棱角更盛些,表情更冷些,几乎从无笑容,着一身鼠毛褐色的圆领绸袍,依然如雪如玉,眉间一点朱砂也依然红艳艳。
四郎带着几名同龄的孩子跑过来,扒在靠近三郎这边的窗台上,小声说道:“三哥,三哥!”四郎从小被养得有些胖,他自己也爱美食的缘故,一直到现在快七岁,还是一个白胖胖的胖墩儿。
四郎的表情透着紧张,待喊得三郎看向了他,便赶紧说道:“三哥,我听见朱大和他那些跟班在偷着商量,要害你!”
四郎身边那几个都是金陵其他家族的子弟,也才六七岁,不懂什么,只是都畏惧朱兆新,也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叫三郎小心注意。
朱兆新已经彻底树立了他在王氏族学中的小霸王地位,作为一个足够蛮横不讲理、力气大、武艺高强、家世好的学生,他在学中一年多,是把能欺负的都欺负了个遍。
学里的教授也处罚过朱大许多回,但是这个孩子虽然才十岁,却极其的狡猾有眼色,做坏事极少极少被抓到把柄,柿子还专挑软的捏,如果很可能被抓到把柄,他还就宁愿不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