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沁浑身轻轻一抖,委委屈屈地朝七娘和华苓拜下去,说道:“今日是钱沁失礼了,盼谢家七娘、九娘勿要与我一般计较。”
华苓拉着身板儿僵硬、同样不是那么情愿对着对方弯腰的七娘回了一礼。既然礼都回了,七娘其实也是很识做的,代表妹妹说道:“今日我与小九亦有不对之处,也请四公主海涵。”虽然七娘语气冷,说的也是场面话儿,但毕竟表情是正常的,和对面哭哭啼啼的一比,高下立分。
“此事便如此告一段落吧。”太子立刻笑着说,又知今日这场宴席闹到这里,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便就着宫人的提醒说:“今日出宫前父皇母后便叮嘱了,赏春游乐是好,却不可在外耽搁太长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半下午,我们也该早些回宫了。”
谢家人巴不得立刻把这堆皇家子弟送走,当下都是笑呵呵的说了一堆的场面话道别。
太子一行人是在青波河下段,中途才弃了车辇登上朱家的船游玩的,现下自然也要由朱家的船送回原处,再登车辇回宫。
王家三姐弟也是半途上的朱家船,现在也只好一起离开——如果来时与太子一行人一起,回时却不愿了,岂不是说王家人对皇家很不满么,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发生的。
身为另外半个东道主-船主的朱兆新只得依依不舍地跟卫羿道别,与太子一行人一同登船离开了。
弃舟登辇之后,太子不再骑马,直接登上晏河长公主华贵的辇架,两姐弟相坐无言。
良久,太子才微微苦笑道:“姐姐,这位子真真是不好坐。”
晏河轻轻一挑眉,淡淡地问:“这就惧了?”
“何曾惧!”太子眉一轩,眼底是勃勃的神采,十八岁的男人已经接近成熟了,面孔俊朗而富有生机:“你教了我这许多,这些年我也一日不敢松懈,我有信心面对所有的难处。朱卫王谢……四公家族,传承百年,根深叶茂啊。”
他手按在膝上,双眸炯炯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说道:“姐姐,小弟有事相求。”
晏河还在沉思,闻言回过神,凤眸一扫,笑道:“司马昭之心,谁看不出来?只是你这念头,还是放在心里罢了,成功的可能性太低。”
“就算成功的可能性再低,我也不愿放弃!涟姐,你从小就聪慧,一定能想到法子帮我的!”
太子双目射出火热的光芒,握紧拳头:“母后已经在为我物色太子妃的人选,我只想要她!在我心里,只有她才有母仪天下的资格。”
晏河轻嗤一声:“现在不是我们家肯不肯要她,是他们家肯不肯嫁女的问题。世上当然没有无法办到的事,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但你要有等待的耐心,回去就把你那些莺莺燕燕都先收拾个干净,可能做到?”
太子面上有几分犹豫,晏河瞥他一眼,唇边一翘。她用纤长白嫩如兰枝的指尖抚平金线绣鸾凤的裙摆,慢慢的道:“你们男人哪,也就那点子事。想左拥,又想右抱,鱼和熊掌,又岂是时时能兼得的?要是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我看,你还是早点息了这条心罢,王家嫡传三房长女,又岂是你能慢待的?”
太子缓缓点头,眸光闪动,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又笑道:“你不是看着那诸家大郎好?怎地又任他留在谢家那处,你可知道谢家女儿众多,说不定丞公就要令他作个女婿了。”
“那又如何,我不也有赵驸马了?”晏河轻轻啜一口茶,她的唇色红艳,被纯黑的茶碗一衬,越发鲜艳欲滴。“这世上难道就只有你们男人能玩女人,不许女人享受美色?如今我有西市工坊,我能做到的事,比许多男人都要好。”
太子摇头苦笑:“罢了,你这性子。幸好你生来就是父皇最宠爱的长女,是我姐姐。”
晏河轻笑,又沉思了片刻,问道:“你今日看那谢家女儿如何?”
“谢家女儿也忒多,姿色却不如何。”太子不怎么在意地回答。
晏河轻轻蹙眉,道:“谁问你美色?你可曾注意到那谢九?最小那个。”
太子想了想,道:“不起眼,没甚印象。难道你还为了钱沁的事生气?她自己出口不过脑子在先,朱卫王谢家都有人在,要是她是我女儿,早抽一顿关起来了。”
“谢九。”晏河长公主将这个名字在嘴边过了两次:“你可记得,当时争执,这小女孩儿的面色极从容,看不到半分不愉神色。”
“倒也有些印象。”太子慢慢想了起来,眼神微深:“世家□□子女的手段果真不一般。”
晏河长公主不再理会太子,径自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