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被一只隐形的手给勾了起来,身体也缓缓向上移动,一如遇见白虎那次一样。
我赶紧低下头,果然……
望着底下那张已经停止了呼吸的脸,我突然感到一阵伤感。
原来时间已经到了吗……
正伤感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跪坐在我躯壳旁的少年,身体突然摇晃了起来,没过几秒,他就侧倒在了榻榻米上。
呼声震天。
……
……我还以为……算了……
这次上升的速度非常慢,从最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分钟,我也才刚刚升到房屋的中部,比柜子高一点的地方。
难道说这段时间我灵魂的重量不仅不是一成不变的,还增加了许多吗?
这感觉有点微妙啊……
我无事可做,只能侧着“脑袋”研究起了躺在床上的“我”。
不,应该是言叶崇。
从他现在的模样可以看得出来,这场大病无疑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他瘦骨嶙峋,头发枯黄,脸上隐隐浮有死灰色。
瘦瘦小小的他蜷缩在可容纳下两个人的被子里,就像摆错了位置的玩偶一般。
我突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哀伤。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无言叶崇了。
那个躯体里也将再无灵魂停驻。
可是即使没有了“言叶崇”,这个世界还是会继续转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哪怕连最重视“言叶崇”的惠子小姐也会忘记他吧。
而我也要重新回到我的世界,将这些记忆全部封存起来,做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地生活下去。
没有妖怪,也没有那些奇妙瑰丽的故事。
或许等我老了,等我身边挤满了孙子孙女的时候,我可以给他们讲起这些故事,隐去那些过度真实的东西,以玩笑口吻将这些无法褪色的记忆一一复述出来。
就如同……就如同那个满嘴疯言疯语,讲着自己成为造物主故事的隔壁大叔一样……等等,我才不会变成他那样呢!
我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他没有说谎,而是真的曾经经历那些奇妙的事,那我稍微有些理解他的处境了。
就像见过大海就无法对小溪产生兴趣一样。
那些与众不同的经历只有参与过,才会明白。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身体里,生活了这么久。认识了那么多的人,听了那么多的故事。
那些平庸的我一辈子所无法遇见的事遇见的人。
能够成为“言叶崇”,我真的很高兴。
——
我又来到了那个纯白色的空间,白虎一如上一次那样懒洋洋地趴伏在地上,似是在等待着我的到来。只是它那条又长又软的尾巴一动不动地垂落在地上,有些不符合猫科动物的习性。
它看上去也有些不太对劲,耷拉着脑袋,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见我来了,它微微睁开了眼睛,扫视了我一会儿,然后以一种十分费力并且缓慢的语调问我道:
“如果我答应你的承诺照样兑现,再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会不会想留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瞪圆了眼睛。
白虎见我一脸慌张,话涌到嘴边,却还是先叹了一口气。它用爪子在地上花了一个圈,随即我的身旁凭空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平。
它大概有三、四高,材质似乎是木头一类的东西,周身并无什么装饰或者雕刻,看上去除了体型巨大以外,并没有其它什么不同的地方。
“你刚才应该注意到了。”白虎缓缓收回了爪子,然后将脑袋重新枕了上去,“你这次来所花费的时间比上次多了不少吧?”
“是哪里出了问题吗?”我一时有些猜不透它的意思。
它闻言指了指那柄天平,示意要将我送上去。待我于天平内站定后,就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天平的另一边——一个类似于大碗之类的巨大容器里,突然有不知源头的金沙开始掉落在上面。慢慢的,随着金沙的增多,我这边的天平也开始晃动了起来。
我赶紧蹲了下来,小心地抓着托盘的边缘。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下来啊!”托盘的震动越来越大,我有些吃不准自己会不会在抓不稳掉下去,只能冲着白虎的方向大声地喊到。
白虎闻言舔了舔有些黯淡的皮毛,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
“等那一边装满金沙的托盘其最低部完全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你就可以下来了。”
我闻言正抬眼看一看对面的托盘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上分离了出去。这种分离感一直持续着,于此同时,我这边的天平不仅没有抬高,居然在慢慢地向下移动。
最后,在白虎一连串的“不可能”中,我所处的天平率先触碰到了地面。
虽然晃动也随之停止了,但我却有些拿不准下来的方法,生怕一只脚刚离开天平,就会因为两边重量不对称的关系,被甩飞出去。
所幸那只白虎意识到了这一点,纵然还有些难以置信,但它还是动了爪子,将我从天平上抓了出来,然后收回了天平。
我被它抓在手心里,同时还被以一种非常诡异的眼神,仔仔细细得了打量了个遍。
“果然如此……不止一个啊……”
它喃喃道,漂亮得跟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里溢出了一丝苦恼。
“问题有些棘手呢……已经完全连在一起了……除非整个剖开……”
它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又兼之它握住我的力度有些大,我开始挣扎了起来。白虎很快回了神,被我抓得狠了也不动怒,而是将我轻轻地放下了。
“外来者,看来你现在是很难离开了……”
“你的灵魂里有太多这个世界的东西,已经快要被完全同化了,那些东西使你的灵魂不再纯净,重量也随之增加。这就是我无法以第一次的速度将你带来这里的原因。”
“你可能再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