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心只觉心尖上像是被针扎过,眸中光亮渐渐淡去,泛起了黯然与无措。她低首,密密睫羽如蝶翅垂落,素手亦是在膝盖上紧紧绞起。
她不知道独孤澈究竟为何会出现在麟州,但她却能肯定,他在生她的气!
“暖儿?”
洛天音低声唤道,眸光一闪,他倏地伸手握住江暖心素手,江暖心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挣扎了下,没有挣开,她突然感觉到对面有一道含了强烈不悦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江暖心猛然抬首看去,却只见六壬镜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轩辕朗月布满阴毒嫉恨的眼睛,而独孤澈则是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为她驻留。
江暖心的唇色不由愈加苍白了几分,她心底亦是苦笑出声。
罢了,从她无意令他受了伤,又匆匆离开南越不告而别,他恐怕早已对她失望透顶,她也没资格再要求他什么。
其实也好,她如今毒入血脉,已然命不久矣,他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她不想死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以那般难看的方式,如果他就这么恨上了她,从此不再管她,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会这么难过呢?就像有一只小手在轻轻撕扯着她的心房,微微的痛感逐渐汇聚,江暖心忽觉眼前水雾弥漫,她慌忙垂下长睫,抿紧了唇角,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时候,隐去了眼角那一抹水光。
“暖儿,要不要先回去?”洛天音见江暖心脸色十分难看,他目中浮起担忧,江暖心的身体已然越来越弱,秦怀安今天告诉他,如果再找不到办法,她的五感将会渐渐退化。
“我没事!”江暖心却摇摇头,她望着洛天音,唇边扯开苍白的笑,她不想离开,也许,今日真的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所以,她舍不得离开。
“好!”洛天音点头,“如果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这边两人看似平常的对话,然而看在旁人眼里,却是温情脉脉,由于独孤澈的突然到来,打乱了方才众人对江暖心与皇帝极为肖似的眉目的猜测,此时皇帝不提,众人也不敢再擅自提及。
有人想起方才洛天音曾说江暖心是他未婚妻的话,立即出声恭维,“原来这位小姐是洛大人的未婚妻,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此话一出,江暖心的面色猛地变了,她几乎是下意识抬眸朝坐在对面的独孤澈看去,可是独孤澈却像是根本就没听到这句话一般,只见他面色平静,正与皇帝谈论着东齐与南越两国的邦交问题。
彼时,江暖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原以为独孤澈听到这样的话,定是会勃然大怒的,可是,他如今的反应却是她始料不及的,而他的冷漠,也让她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
殿内宴席已开,处处都是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看上去,皇帝亦是与独孤澈聊得非常投机,连性格阴晴不定的六壬镜也加入了谈论之中。
江暖心忽然觉得很冷,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渗出的寒意,她的身体原本就已经很弱了,今日不过强撑着来宫中参加寿宴,却不想在这里遇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可是那人却根本就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
“洛大哥,我有些头晕,想出去走走。”江暖心觉得她在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耳畔的喧嚣也让她头疼欲裂。
她今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从方才皇帝看她的震惊眼神,她就知道她的猜测定然是对的!如今,她只要等着,等着皇帝什么时候来传召她就好了。
“好!”洛天音抬手唤来林尔东,同他耳语了几句,那林尔东立即前去禀报了皇帝,皇帝淡淡朝江暖心这边扫来一眼,他眼中似有幽光闪了闪,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江暖心纤瘦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了殿门外,众人的目光几乎是情不自禁追随着那抹绝色倾城的黛影,却没有人发现,从看到洛天音握住江暖心素手的那一刹那起,独孤澈垂在一侧的大手就已然紧握成拳。
即使已是四月,但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江暖心站在御花园里,被这扑面的冷风一吹,心中的郁结稍稍散去,她长舒了口气,转眸对陪着她一起出来的洛天音道,“洛大哥,你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坐一会!”
“要不,我带你先回去吧!”洛天音实在不放心江暖心的身体。
“不用,今天是皇上寿宴,你不在不好!”江暖心摇头,她只是不想坐在那里被独孤澈无视,所以才会避开,但她也知道洛天音是当朝国师,宴席刚开,他就早退,无异于驳了皇帝的颜面。
“那好,我让翠羽在这陪着你!有什么事,立即叫我!”洛天音招手唤来一只浑身翠色的小鸟,江暖心知道,这是一只传信的鸟儿,与他几乎是心意相通。
“嗯!”江暖心伸手,让那只小鸟站在她手背上,侧着头,摸了摸翠羽的小脑袋,倏尔掀起长睫,“我歇一会就回去!”
洛天音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江暖心便坐在花圃旁的一个木椅子上,伸手逗弄着小小翠色的鸟儿。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有一种阴冷得仿佛从地底爬上来的幽魂气息缓缓接近江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