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义一盏罢了,眼前突然一亮,说道:“大哥如今在暗,而袁本初在明,若要办成一些事情,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啊。想来大哥就连文丑那样的家伙都是翻手轻易可灭,如其他人等皆不用放在话下。如今小弟领兵在外,如再故意输给大哥一阵,他袁本初又不得不派兵过来。但这兵,他却是不能多派,最多不过数千而已,剩下的他还要对付公孙瓒。想来大哥你就连数万人马都尚且不放在眼里,这点人马又岂是大哥你的对手,他来多少,大哥你就吞并他多少。如此一来,我们这边慢慢将他兵力消化了,到时袁本初无兵可派时,也正是大哥你成事大好之机。到时只需大哥一句话,不管是青州,还是冀州,那还不是唾手可得?等到灭了他袁本初,再灭公孙瓒,吞并幽州,西攻并州,则河北四州之地全都落入大哥你之手,以此四州之地南向以争霸天下,天下何人能敌?”
想到美好的前景,麹义越说越是孜孜不倦,越描越是美好。
麹义这个想法不错,如果陈诺真的这么做了,成功把握也在八分。然而,同时也就陷他自己于不义之地了,其中之轻重陈诺还是知道的。麹义这些话,说起来跟太史慈当初所劝的也差不多了。陈诺一笑,说道:“想法不错,可这并不可取。便是得了天下,世人也必耻之。更何况,我这么做,同时也是在否定自己。我本来声望就不足,出身又非袁本初那样名门大族可比,人才本来就难招揽,如果我此事一做,声名一臭,还有几个愿意跟我的?这争天下,争的就是人才,若无人才可用,手中就算有再多的兵马,那也是如一潭死水,用完了就完了。”
麹义虽然心有不甘,但听陈诺这么一说,也知有理,也就不再提这事。他转念一想,又道:“如今大哥的身份仍是在暗,但也总不能一直如此下去,不知大哥将来有何打算?是跟袁本初继续耗下去,那么小弟陪大哥玩玩;如果不是,可已经有了更好的想法?”
陈诺笑道:“袁本初在渤海要对付公孙瓒,手上兵马并不富庶,如今为了一个青州已经引了他两路兵马过来,只怕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本来,他出多少兵马跟我也没有多大干系,准备是他来一路,我吞并他一路,直到他派出的领兵将军让我满意为止。只是袁本初这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第二路兵马就派了贤弟你过来,倒是颇让我感到意外。”
“不过,这样也好,贤弟你来,那是最好也没有,我也正盼着你来。说起来,让文丑一路有去无回,我该表示的愤怒也表示得差不多了,让他知道的也该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跟他继续耗下去了。到此为止,戏也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也该是我找机会出山的时候了。”
麹义听来,哈哈一笑:“青州如今残局,如能被大哥你收拾得妥妥帖帖,比起当初直接攻破孔文举来得岂不更要让人折服?而且,此时袁本初只怕也是后悔死了,也正盼望着老天开眼,让大哥你及早站出来呢。哈哈,大哥若此时出山,也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是最好也没有了,小弟我全力支持!”
陈诺摇头笑道:“计划是此时,不过你来青州还没有多久,仗还没有打两下,立马出山,只怕袁本初老狐狸是要怀疑。所以说,也不急在这一时。”麹义听来,连连点头:“是小弟糊涂了,还是大哥考虑周全。”陈诺没有理会,又道:“还有,当初袁本初之所以出这个臭主意要逼我毁坏自己名声,就是忌我青州所立战功,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如若我这一出山,仍是以救世主的派头,一出手就平复了整个青州,则其之功劳,如你所说,更胜当初。就算那时,袁本初他心里仍怀着歉疚,不加理会,可他内心里对我之忌惮,岂不也因此更胜从前?如果这样做了,我虽然得了青州,又与失去又有什么区别?他袁本初就算一时不跟我算账,也必看我不得,此举,岂非徒自招祸?”
麹义听来,身子一缩,脑袋连连点着:“还是大哥你对袁本初了解,弟之不及也!可大哥你若不这么做,又该如何?难道大哥一出来,就连一件事也不干,仍是带着兵败的污名出现在袁本初面前?”陈诺一笑道:“这贤弟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时候,你什么事情也不做,比起你做了,更加值得他人信任。就如现在,我若一出来就替他摆平了青州动乱,他虽然嘴里谢我,心里必然忌惮于我;同样,我若仍是带着兵败污名出来,他虽然嘴上责备我,心里必然喜我,对我更加的放心。”
麹义听来,愣了一愣,好像是听懂了,又好像是没有听懂。没有听懂的应该是后面一句。陈诺看他这个样子,又即补充道:“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吧,我一出来,虽然仍是带着污名,但他必然喜我。为什么?因为他觉得我这个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就连孔文举也打不过,甚至被孔文举扣押到现在,那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他一旦产生了这个错觉,也就连以前他对我的那点忌惮之心,也一下子随之烟消云散。他若不忌惮于我,则我在他手底下日子才好过嘛,不然他三天两头找我麻烦,岂不是烦都烦死了,贤弟你说是吗?”
麹义这时被他说的眼前一亮,一拍脑袋,说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是大哥脑子好使。”但转念一想,又问,“大哥自污以换取袁本初信任,虽然是暂时让袁本初放下对大哥你的忌惮之心,可同样,你本来假意败给孔文举这事不也就变成真的了吗?如大哥你这样的能人都败给了他孔文举,这叫……叫天下人该怎么评价?如此,岂不是为一人而让天下人误会?”
陈诺一笑,摇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若不能看清楚这点,也早该葬身沙场了,还有什么作为可言?再者,败给孔文举就是耻辱吗,不见得吧?他孔文举就算再怎么无能,到底也是一方国相。虽然说起来他领兵的能力实在是臭了点,但他孔圣人后裔这个光环还是不错的,我败给他,也是扬了我的名声啊。”
“只怕是臭名声。”麹义一笑,摇头道:“不过大哥你能看得开就好,小弟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又替陈诺斟满了一盏酒,回头给自己盏上也斟满,随即举起盏来,正欲跟陈诺碰这一盏,突然想起一事,立即问道:“可这个功劳如果大哥你不要,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够得到?如连大哥你都不能平定的青州,还有谁能代大哥你呢?”
陈诺呵呵一笑,说道:“贤弟问得好,这也正是我此来的目的。”说着,拿着杯盏跟麹义手中水酒碰了一下,一口将自己盏中酒喝了。看看麹义还是傻愣愣的看着他,也立马提醒了他一句:“贤弟请吧!”麹义这才将自己盏中酒喝了。喝了后,放下酒盏来,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就听陈诺说道:“青州文丑来,他平定不了,颜良来,也不行,就算是高览等辈,甚至是袁绍他自己来,也平定不了。为什么?因为我不放心啊。偌大的青州,这么大的功劳,我既然不想得,自然是要送给他人的,可就文丑、颜良这些人我能放心,甘愿送给他们吗?当然不愿意!但袁本初他派得好啊,此时送了贤弟你来。哈哈,千盼万盼,就等着贤弟你来呢!贤弟何人啊,我陈诺的结拜兄弟,过命的交情,偌大的功劳我不送给贤弟你,还能有谁?还能有谁?!”
“噗!”麹义喝下的半口酒差点吐了出来。听完陈诺这一席话,他是内心起伏,不愧是结拜兄弟啊,就连这样的好事都在想着他。可是,他眉头一皱,连忙说道:“可是……大哥,你也知道,就凭我手上这三千兵马,能够守住一城也就不错了,要攻破田楷的数万联军,谈何容易?就算是我知道只要大哥你一句话放下去,他们也自然让道。但这样一来,岂不是太过顺利,天下人能相信,袁绍他能相信吗?倒是只怕弄巧不成反成拙了。这……大哥你千万要三思啊。更何况……更何况这么大的功劳若被我独得了,将来袁本初还不是跟忌惮大哥一样忌惮小弟我,我的日子只怕到时就不好过了。”
陈诺说道:“前面的我来安排,自然让人看得合情合理,不会有破绽。至于后面的,这么说吧,你与我不同,由我得这功劳,袁本初他不会放心,但你就不一样了。为什么?你虽然与我是兄弟,然而,在此之时,他要分心对付北面的公孙瓒还要安稳后方的青州,是分身乏术,他自不愿意再节外生枝,能有我之外的第二人立这件功劳,他一定是高兴都来不及。何则?我一个陈诺下去了,还有一个贤弟上来,他那时就会想,他的手上能人不止一个,不但有我陈诺还有贤弟你。到时,他就会想尽办法故意收买贤弟你的心,甚至离间贤弟你与我的关系,将你拉到他的一边,以此来平衡他手上的各大势力,此乃帝王之术。所以说,贤弟你得此功,不但没事,反而因此得到袁本初重用。”
“当然,你也可以这么想,他此刻与公孙瓒相争与渤海,一时半会是难分胜负,他也确实需要后方青州的安定。有贤弟你坐守青州,保青州太平,他何乐而不为?再者,就算是公孙瓒平定了,还有黑山等势力他要对付,等到他彻底奠定了冀、幽、并三州,那也必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想来,一年之后的事情尚且无人可知,数年之后,又有谁人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呢?数年之后,就算他想要回过头来对付贤弟你,但那时贤弟你也已经彻底在青州站稳了脚跟,他想要动你,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再者,他动你,还不是有大哥我在吗?”
麹义眼前一亮,这个蓝图,确实是够美丽的。
只听陈诺,又即说道:“更何况,当今天下,我除了放心将青州托付给贤弟你,还能有谁人?贤弟你总不能眼看着你大哥好不容易赚下的如今局面,就这样白白拱手送人了吧?贤弟呀,你我虽然是异姓结拜,但大哥我对你,却是胜似血肉兄弟看待,对贤弟你寄予了深厚的希望,贤弟你不可辜负大哥我这片心啊!”
麹义其实早就被陈诺给说动了,感动得眼泪差点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他一捧盏,单膝向陈诺跪拜:“大哥!你的话小弟我焉能不听,便是今后上刀山下火海,小弟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今日我替大哥担下青州,来年大哥若有所命,小弟我甘为先锋,替大哥你斩将夺旗,绝无二话!”他的话其实已经说到了正题上,陈诺都指出数年之后当不知发生何等变故,傻子都能听出来了,是要有一番举动了。而他这句话,同样是在向陈诺效忠,让陈诺放心将青州交给他,他替他守护好青州,将来一旦举义,自有他率青州将士效命,冲锋在前。
有些话模糊点互相明白就好,不需要说的太明白。陈诺一把拉起麹义,同时捧起酒盏来,语重心长的对着他说道:“如此,青州我就交代在贤弟你的手上了。”
“嗯!”麹义对着陈诺重重的一点头,坚决不移:“大哥放心!”
……
……
陈诺去了漯阴秘密会见麹义,同时,与陈诺告别的糜贞也已经带着陈到回到了泰山赵雪军的秘密驻地。
赵雪看到糜贞平安无事,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故意指责她道:“你这死丫头,也不知哪里去逛了,居然走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以为留下只言片语就行了?”糜贞嘟囔着嘴巴,说道:“贞儿去哪里不是在信上都跟雪姐姐你交代清楚了吗,何故还要来责备贞儿?”赵雪鼻子一哼,说道:“你说是说了,可谁知道你去是真的替我打探消息了,还是去会情郎去了?”
这声‘情郎’钻入糜贞耳朵里,她那张脸蛋也立即红了。
没办法啊,被赵雪一说,她突然想到东平陵那一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能不亏心吗?虽然她是明明知道赵雪不可能知道这些的,她说这个也只是跟她闹着玩的,可一旦做了‘贼’,心也就虚了,随便什么风吹草动,也是草木皆兵,让她心胆皆栗。此时听她一说,立即是扭扭捏捏的退后了两步,头低下来,脸蛋通红,像是个熟透的西红柿,一口就能咬得汁水四溢,香甜可口。
赵雪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一动,似有所悟。但她没有紧逼她,只是呵呵一笑,手刮了她脸蛋一下,说道:“我只是说着跟你玩的,看把贞儿你吓的,好像真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似的。好啦好啦,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对了,你既然是替我去找陈将军去的,可有找到他啊,他现在可好啊?”心里明明想着,前些天还跟陈诺大哥哥通过信,知道他平安无事,不必她担心,但毕竟信中模糊,也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地址,若能从糜贞这里得到些消息自然是更好了。
糜贞一点头,向赵雪道:“他……他当然好了。”
欲要将陈诺的近况说了,跟赵雪说得更加详细一点,想必她也盼望听到这些。但一开口,却又紧闭了嘴巴。有些事情,在她脑后里回旋着,虽然一路走来,在路日久,也想了无数遍,但到现在她仍是没有想清楚,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跟赵雪开口。
“就这些?贞儿你就算是惜字如金,但你起码也要告诉我,你是哪里找到他的,他现在又在干什么,最近可好,如此等等吧,可贞儿你……咦,贞儿你怎么……你怎么哭了?”
糜贞是急哭的,东平陵的一幕太过突然了,该如何跟赵雪说,如何跟她解释呢?糜贞脑子里凌乱至极,无法理清一个头绪。就这样,话还没有出口,眼泪先流了。赵雪看她这样,连忙伸出手去,将手在她脸蛋上揩拭着眼泪,一只手不够,眼泪仍在哗哗下,两只来。赵雪两只手上去,替她揩拭眼泪,可好像,两只手也不够用了,这糜贞是怎么了,就算眼泪再不值钱,不是井水好吧?这样流下去,岂不是流干了?
没奈何,赵雪伸出双手来,一把将糜贞整个身子抱在怀里。也是赵雪个子矮,根本就纳她不下,只得垫着脚尖,借出一只肩膀给她,为她擦拭鼻涕眼泪。赵雪的眼前,此时出现了她初见糜贞的一幕,那一幕赵雪不会忘。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独处空帐,说没事,给鬼听,鬼能相信吗?不过赵雪当时是相信了。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又该怎么解释?能说他们还是纯洁的吗?
她一把将糜贞轻柔的扶直了,替她揩拭着两眼的泪,一面安慰她:“没事的,陈……大哥哥他……他绝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当初他误睡了文姬姐姐,也并没有赖账,答应要娶她的。”赵雪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一疼,但就是流不出泪。
“呜呜,文姬……姐姐?”
糜贞脑袋凌乱了,怎么又跑出一个女人来了?但同时,羞怯使她连连摇头,这……她跟陈诺间发生的那些事情雪姐姐又是怎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