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花花世界成千上万类,温文对桃却情有独钟。
她幼时家中庭院种植了一棵桃树,自记事起,温文便日夜与它相伴,玩耍、习字、饮食甚至白间休憩几乎都在其左右。每每及夜就寝,温文总会缠着长辈给她讲述与桃有关的故事或传说。随着年龄的增长,温文对桃的钟爱不减反增,即便是更换居住位置,她也会绞尽脑汁植来一株桃花种下。
她至始至终都相信,每一株桃花都是前世长情之人所化,正如一首抒情诗中所描述“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时光流逝,如今年仅二十七的温文已然做上了c市重点高中校长一席,新官上任的她不是做教学研究,而是着手校园绿化。在操场与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她下令把一块荒置多年的泥地绿化成桃林,且工程细致到凡事皆近亲力亲为的程度,从移栽桃树的挑选到种植区的布局,无不令知情教职人员咋舌。
今日是桃林完工的重要时刻,温文在天将亮未亮之际便抵达校园,晨雾似淡白色的素纱在桃林枝杆中缠绕,朦朦胧胧,不由得欲上前触摸。薄纱般轻柔的雾里,一道身影忽隐忽现,温文脚步放轻走近,且见一妙龄女子手底垫着外套捧住一团黝黑的肉刺,低低温柔细语:“我没有敌意,放松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你即使是说再多的话,它也听不懂。”温文清冷地提醒,然而音量不自觉地随了面前女子的大小。
她循声回头,只不过匆匆一瞥便不再多看,生性敏锐的温文捕捉到其间的疏离,正在脑海中回忆曾经是否得罪过她,便听她平淡说了一番,才恍然大悟。
“扰人清梦,毁人小窝,又怎会在意它是否会愿意为我敞开心扉。”
温文脸上浮现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于情于理,似乎都是她不对在先,正如此女子所言那般,如果不是她执意趁着早春修建桃林,又怎会绕了刺猬的冬眠,让它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
“带办公室来,我那有医疗箱。”温文一贯命令的口吻道出,又觉不妥继而多加解释,“起雾能见度不高,就算它放松了你也未必能好好看它的伤口,带去办公室安置一会儿,它觉得安全了自然会伸展开来。”
女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温文的提议是否可行,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刺猬捧入怀中站起身。
温文适时地退后几步给她让出空间,此时此刻才清清楚楚地看清她整个容颜。灵动的双眸毫不掩盖地透着一份疏离,挺直的鼻梁下柔软的薄唇紧抿,中长的青丝随意地被绾起。只着了一件素白长裙的她让温文微微敛眉,不假思索地褪下自己的西服为其披上,先行领路离开。
寂静的校园使得温文听觉敏锐万分,她走了几步仍未听闻有脚步声跟上,才这半是无奈地回头凝望。
却见该女子仍站在桃林中,浅浅与自己相望,分明有些模糊的脸庞,温文竟清晰地发现她脸上展现的一抹柔和的笑意,让温文的湖心漾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涟漪。
“人面桃花相映红”,不知怎的,温文脑海里闪过这么一首诗。
再回神,她已信步迎来,温文收敛好心思,镇定自若地引路。在这早春的校园,两位女子一前一后缓步而行,消失在教学楼的一角,徒留下室外朦胧一片的晨雾。
办公室内,温文只记得她是前段时间招进来的实习生,至于姓名,她根本没有上心过,为了方便称呼,还是开口做了询问:“你的名字?”
“单清澄。”单清澄不慌不忙地捧着包裹着刺猬的外套放到茶几上,听见温文又开口说了句“我”便接道,“我知道,你叫温文,是c高历来最年轻的女校长。我要来实习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不去查c高的资料。”
温文取来医疗箱放在单清澄触手可及的位置,双手交叠坐在她身侧,拇指有意无意地敲打掌心,“生机红绿清澄里,不待风来香满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