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外不远的碎石洼地里,四辆黑色的运输车,两辆土黄色小一些的运输车,又一次从南边开了过来,把上百匹的战马卸了下来,有军士上前接应牵走了。
负责这次袭击蒙古人军务的李烁,手里的本钱越来越多。
带着六个什队的侍卫,杨十八他们已经在此地潜伏了快五天了,要不是能睡在营房帐篷里,加上充足的净水、干粮,他也不敢想象,能潜伏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天。
低矮的帐篷里,李烁坐在软垫上,头顶侧面挂着一盏明亮的手灯,周围坐着杨十八、余山还有几个什长,正中央的木墩上,铺着一张简陋的地图。
外面呼呼的寒风,挂起的阵阵砂砾,打在帐篷上啪啪作响,嘴里嚼着干硬的肉干,李烁指点着地图上的位置,沉声说道,“情况已经打探清楚了,”
“居延湖以北有两个大型的蒙古部落,东面还有三个小一点的,每家人数都超过了万人,相距也不过百十里路,最主要的,是居延湖西岸的土城里,有那个济农的亲属家眷。”
“大人有令,那土城咱们不动,但是其他的鞑子部落,能搞掉几个是几个,多多益善,”
“按照辛秀才的谋划,今晚战兵营就到齐了,咱们可以先吞掉一个鞑子的部落,引蛇出洞,尽量干掉他们的青壮骑兵,”
萧夜之所以选择了李烁,而不是选择杨十八作为此战的指挥官,是因为李烁从给萧夜当亲卫起,执行军务不打折扣,而杨十八没有他那么冷漠的心肠,还需要长时间战场上的磨练。
夜色降临,余山的神车营以换人不歇车的轮班周转,把王猛、秦石头的战兵营,还有刀子、契赫哈山的两千骑兵,郝永良的半个炮队,全部拉到了距离鹰爪堡西北二百里外的戈壁滩深处。
一堆堆燃起的火堆,照亮了附近即将出发的将士,站在阴寒的戈壁滩上,李烁戴着沉甸甸的铁盔,目视着一队队沉默的军士,背着火/枪、背包,跟随运输车向正北方向离开了。
“两位大哥,前面就看你俩的本事了,”笑着瞧瞧全副武装的王猛、秦石头,李烁拍拍身边的鼠式战车,“两辆战车,你俩一人一个,”
“得嘞,你就等着接收俘虏吧,”大咧咧的秦石头,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只有王猛扫了眼那黑暗中的大沟,冷冷地点点头,转身走向一旁的战车。
当刀子他们的战马也缓缓离开了,李烁这才命人熄灭了所有的篝火,钻进营房帐篷轮流休整。
留守在大沟外的李烁,派出了几乎全部的兵力,自己却是带着两队军士,隐蔽在了附近。前方指挥对敌的行动,他交给了看似大咧咧,实则小心谨慎的秦石头,这也是萧夜给他的亲口/交代。
而他自己,会执行那个谁也不想干的差事。
居延湖西北一百五十里外,有南北横相连绵的大片山丘,虽然高度不到十丈,长不得半颗杨树,但是这些山丘却成为了鞑子人驻营的天然屏障,抵御了从西面刮来的干冷寒风。
这里有大片的湿地水洼,也居住着刚刚回返的鞑子部落,这个人数过万,青壮牧民四千的大型部落,拔木措部落,拥有的牛羊是按群算的,一群千头牛,或者千只羊,上百群牛羊的真正主人,正是那威武在阴山以南的小王子济农。
拔木措部落作为济农忠诚的附属部落,每年要供给济农骑兵部队大量的肉食、奶酪、奶干,但是牧养的健马却是不多,战马有其他部落提供。
草原上立夏刚过,白天干冷晚上阴冷冻死人的气候,使得拔木措部落的牧民们,早早就收拢了牛羊,各家钻进毡房里喝酒打架去了,只有上百只牧羊犬散落在牛羊群的附近游荡。
对于鞑靼人来说,这是一个还算美好的集结,不但牛羊就要上仔了,就是部落里的女人们,也该怀上你的或者我的崽子了。
黎明,占地方圆十几里的鞑子部落,沉寂在天亮前的黑暗中,两里地外的山丘上,秦石头站在战车顶上,举着手里的微光镜,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庞大的部落。
他的身后,山丘下的坡地上,大片的军士坐在自己的背包上,静静地喝着水,吃些干粮,缓解近乎一晚长途跋涉的疲劳。
“嗡,”雪亮的灯光扫过,又是一辆战车冲上了山丘,王猛也赶了上来,后面几匹高头大马,磕磕绊绊地也跑了上来。
等到王猛、刀子、契赫哈山,还有杨十八、郝永良,全部来到秦石头身边时,秦石头手下的什长,已经在纸上用炭笔划出了拔木措部落周边的大致地形。
举着手灯,秦石头指着简单至极的地图,扫视了一眼两边的弟兄们,“这里地形还算开阔,但北面、西面有山丘,鞑子部落基本上是缩在山丘背面,”
“刀子你和契赫哈山的骑兵,分别守在南边、东面,我会派出战兵营辅助,封死了他们逃跑的路线,”
留在这里休整,等到下一个晚上再次行动,秦石头也想,但这四千多人躲在浅浅的山丘里,他心里更没把握,那就只能马上行动了。
“运输车、战车会马上行动,暂时封锁鞑子的营地,但你们也要加快速度,慢了鞑子肯定会跑掉的,”
“那北面的山丘,咱们赶过去需要时间,鞑子从那里跑拦都拦不住,”刀子瞟了眼地图,没声好气地说道。
“从那里跑几个,咱们不用管,一个不漏才是坏事了,”秦石头笑眯眯地收好了地图,“只要能留下大部分鞑子,咱们今早的军务,还有他们的牛羊,就是大功一件,”
“嗡嗡、嗡嗡,”运输车、战车拉着侍卫和炮队走了,山丘后面的军士、骑兵们,再次起身背着五十多斤重的行囊、武器,在刺耳的铜笛声中继续开拔。
在前方战车的带领下,运输车沿着拔木措部落外围一里地,开始百步停顿一下,把重机枪和雷击炮卸了下来,十挺重机枪、十门雷击炮,拉出了一道稀松的封锁线,把这个还在睡梦中的部落,封死在了方圆二十里的草原上。
杨十八带领的侍卫队,两人一组跟随着重机枪,或者雷击炮,以便于保护大人眼里的这些宝贝。
而剩下的几个侍卫,和杨十八一起坐进了战车里,两辆鼠式战车,就像是螃蟹的两把大钳,不紧不慢地包抄去了北面的山丘。
“旺旺、旺旺,”战车刚刚绕过鞑子营地不到一半,就有从黑暗中钻出来的牧羊犬,发现了这陌生的两个大铁家伙,嘶吼着跟在战车左近,不停地高声吠叫。
从微光镜里,秦石头看见那鞑子的毡房,有人纷纷钻了出来,不觉暗叫一声不好。
“小刘,让苗必武向前开进一里地,就地驻守,”放下微光镜,秦石头扭脸冲着传令兵喊道。
“咱们就留在这里,全车准备开火射击,没命令不得下车,”拍拍身边余山的肩膀,秦石头起身踩着地板上的背包,就往后面挤了过去,他的目标正是拿挺车载机枪。
很快,战车在斜坡上横转车身,停了下来,车厢瞭望口全部打开。
“咔咔、咔咔,”熟练地扳动车顶开关,打开舱盖,把重机枪翻了上去,钻出车顶半个身子的秦石头,使劲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不觉精神为之一振,拉出一条弹链,打开枪仓,麻利地塞进了枪膛。
“联系附近所有的传令兵,咱们已经暴漏,马上进入战斗状态,遇到的野鞑子,尽管开火射击,”居高临下看着黑漆漆的鞑子营地,秦石头亢奋的声音,在清冷的草原上响起。
萧夜从《战争论》里学来的词语,通过侍卫们传出来,已经是各战兵营里最流行的语句了,听得次数一多,秦石头自然也学得相当熟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