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梓良的汇报,萧夜没有觉得诧异,蒙古鞑子要是开春后不来,他还奇怪呢,至于吕念山,要不是他穿着一身总兵的官衣,就是他躲到京师里去,萧夜也会派一队侍卫,去刮了他的皮回来。
事情有轻重先后,萧夜要等到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才会去关注那吕年山和蒋杰,自家的私仇,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摸摸怀里的小盒,萧夜淡淡地放下了茶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鞑子既然来了,就别放回去,留下几个报信的,其他人让刘水合送进黑屋里去,死活不论,”
“咱们的敌人,是不应该活在马背上的,”
“边兵营那里,派人继续监视着,有异常即刻回报,”
“是了,百户,”王梓良听了萧夜的话,面色一正,站起来微微躬身,快步离去,倒是没有再看辛濡林一眼。
王梓良撩帘子出去了,辛濡林抬眼看看陷入沉思的萧夜,勉强一笑,“大人,是该开始了?”
“是的,咱们没有退路,鞑子和李栋良他们都不会放过咱们,要想活下去,只能先按下去鞑子这一头,官府那边随后再说,”萧夜顿了下,果断地说道。
“活路在咱们脚下,没必要去求别人,马道石堡出去的人,腰杆子里不缺血性,”咧着嘴轻轻一笑,萧夜脸色渐渐狰狞起来,“三省兄,今晚和你去看场大戏,如何?”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坐在轮椅上的辛濡林,淡然一笑。他现在已经没了回头路,那就坦然面对吧。
残阳如血,当千夫长右骨达带着四百精锐的鞑子骑兵,赶到鹰爪堡外时,看到的是一条在藤草里开辟出的宽阔大道,从草原边际的山地边,一直延伸到那个矗立在草地上的石堡。
大道两边的黄连树,枝干上长出了稀疏的嫩叶,在冷风中哗哗作响,但是石堡外一眼看过去,竟然见不到一个人影,就连游骑兵十分头疼的斥候,现在也看不见踪影了。
“千夫长大人,这石堡看着古怪,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右骨达身边的心腹,谨慎地拉住了缰绳,不时向两旁观望。
“哼,本千夫长是济农帐下大将,他一个小小的盖伦部落,不想覆灭的话只有当缩头乌龟的份,有何惧之,没想到,他们大头领竟然是汉人,简直是给咱们蒙古人脸上抹黑,”轻蔑地一瞪眼,右骨达傲然扬起了头颅,“走,靠近了让他们出来恭迎咱们进去歇息,”
号称有十万铁骑的济农,在草原上可谓是一方霸主,就是面对南面庞大的大明朝,也是只有济农欺负大明的份,不见大明官军出边墙久矣,右骨达在草原上还没尝过挨汉人打的经历。
想着传言中的那些消息,眼前这个竖着盖伦部落三角旗帜的石堡,右骨达有些眼馋了。
“是,来人,亮旗,”心腹左右看看,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遵从了千夫长的命令,挥手让护卫亮出了明黄的四方带穗旗帜,这种挂在旗杆上带有横木高挑的旗帜,高高举起,就像是内地里酒楼的号旗,直接就表明了右骨达的身份。
隆隆、隆隆,马队沿着宽阔的大道,气势逼人地冲到了距离石堡三百步外的矮墙边,有游骑已经在里面转了一圈,这个被石墙围起来的巨大空地里,除了外面一圈低矮的树苗,依旧是没有一个人影。
玛德,真是见鬼了,坐在马上的右骨达,正要派人去石堡下呐喊也好,放哨箭也行,只要是能叫出人就好,就看见石堡顶部一声短促的火铳声,“彭,”
呼啦啦,沿着石堡的堡墙甬道上,站起来一溜三百戴着铁盔的军士,手里的火/枪哒哒地架在了女墙石垛上,黑乎乎的铳口直直向下。
站在堡墙上的刘水合,目光怜悯地看看下面的大股鞑子,嘴里啧啧地说道,“乖乖,四百多人,今天阿塔和苗必武可是要开荤了,”
一旁脸色红光的郝永良,笑嘻嘻地扶着腰间的狩猎刀,靠在女墙上瞄了眼下面,“老刘,要不咱俩打个赌,看他俩能用多长时间,收拾了下面的这些鞑子,”
“不赌,那战车我还没坐过呢,不晓得里面的机关,”刘水合很厚道地拒绝了,扭脸看看身边的传令兵,“命令传给阿塔和苗必武没?”
“喏,战车已经过来了,”传令兵瞪着眼睛,伸手一指远处,随着他指向的方位,数百军士抬眼就看见一里外的藤草深处,赫然冒出了两个黑色圆滚滚的铁家伙。
“草,这些汉人奴兵,不晓得去找人出来吗,”石堡下,千夫长右骨达见到了那一排的火铳,不屑地吐了口浓痰,摆手叫来心腹,“去,让盖伦部落里的那个叫啥的,西门萧夜,赶紧滚出来接诏令,赦免他的大罪济农已经仁慈了,”
“是,大人,”心腹应声就要催动战马,却是发现身后静立不动的骑兵,轰然乱了起来,顿时大怒。
“你们,”扭脸正要怒骂的心腹,眼珠子映出了两个黑漆漆的大家伙,声音直接就变了强调,“大人,”
“咋了,还不去办事,”满心不悦的右骨达,握着马鞭就要喝骂,但是,他回头间,也赫然看到了两个从未见过的铁牛一般的怪物,嗡嗡地从藤草丛中扑了过来。那速度,远远快过了战马的急驰。
“敌袭,敌袭,快,给我射箭,射箭啊,”右骨达鬼哭一般的喝叫声,警醒了呆滞在大道上的鞑子骑兵们,众人慌忙摘下角弓、三眼火铳,对着冲上来的战车就要射击。
但是,快速平行而过的鼠式战车,顶部哗地翻起了一个铁疙瘩,伸出了粗大的长铁管,飞快地转向了大道上的人群,一个眼色冷漠的黑衣侍卫,已经哗啦拉动了枪机。
“通通、通通通通,”相隔三百多步远,在角弓、火铳根本就摸不到的地方上,徐徐推进而行的战车上,吐出长长的火舌;酒盅大的弹雨劈头盖脸就砸进了拥挤的马队中,第一辆战车刷地滑行跑远了,后一辆战车上的弹雨又泼了上去。
两辆战车绕着呆滞在原地的马队,就像是平日里打靶操演一样,没用上半袋烟的功夫,就把一个精锐的四百骑兵马队,连人带马打翻了一大半。
“呯、呯呯,”战车车厢瞭望口,也纷纷打出了一溜的子弹,操着步枪的侍卫们,不紧不慢地把散开逃命的鞑子骑兵,先后撩倒在大道上。
失魂落魄的千夫长右骨达,抓着手里的弯刀,瞪着通红的眼珠,眼看着就在眼前的两个黑色怪物,不停地把自己的部下一个个打倒,恍惚间耳边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远,直接狂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倒头落马,人已经气得昏厥过去。
三百步远,火铳也打不到,更别提角弓了,就是那跑出去百步外的勇士,也被一个个打倒,他还能看不出来,人家根本就是要把自己全歼在此啊;济农的赦诏令,那就是一个笑话。
这是直接就撕破了脸皮的节奏啊,右骨达悲愤欲绝。
十几个躲进围墙里的鞑子骑兵,也被石堡上打下来的铅弹,和他们的战马一起,纷纷钉死在了空地上。
当两辆鼠式战车逼上来的时候,除了围在右骨达的几个心腹,其他的鞑子骑兵,七横八落散在不到五百步长的大道上,都躺在了血泊中,胯下的战马也没有几匹完好的,基本上被打成了血筛子。
那两百多皮载着皮货的骡马,很干脆地被弹雨达成了一堆马尸,阿塔和苗必武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隐患。
“嗡、嗡”两辆黑色战车逼近到了近前,耀眼的灯光照射过来,恍惚转醒的右骨达,靠在心腹身上,吐出一口血沫,颓然松开了手里的弯刀,眼睛都睁不开了,“罢了,我要去见盖伦部落的大头领,放下刀箭吧,”
他能看出来,对方是想留活口,否则他早就成了一具烂尸了,那火器怎么就那么厉害,还让人活不活了,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回给济农。
为此,他就是投降成了俘虏也值了,右骨达暗暗安慰着自己。
哗哗,哗哗,从石堡出口涌出一队军士,在战车的掩护下,围上来把右骨达他们七人,飞快地绑了起来,搜去了他身上的那份赦诏令。
更多的军士带着马车出来,把大道上的死人伤员,死马伤马,还有地上凌乱的武器收拢,一股脑带回了石堡里。
不两柱香的时间,石堡外的大道上,除了草地里殷红的血迹,残碎的肉块、骨渣,就看不出有何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