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马贵交代了屯里的事,留下一队军士看屯,一队亲卫在百户所,萧夜带着三十五人的亲卫队,第二天清晨护着马车离开了永和屯。
一行人战马抖擞,红顶毡军帽,战袄浆洗干净,马鞍旁两边各有一个野战背包,一侧装着毛毯干粮水袋,另一侧装着军弩、震天雷。
亲卫的怀里揣着左轮火/枪,鸳鸯战袄脚蹬铁网皮靴。
火/枪、步枪藏在了两辆马车暗格里,这样到了甘肃镇,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萧夜骑着一匹骢花大青马,亲卫环拥,行走在马车一旁,被双马拉着的马车,镶着铁钉的木轮滚滚,不急不徐地在大道上直奔甘肃镇。
按习惯,两匹快马跑在了前面,充当斥候的左石和同伴揣着望远镜,急驰到了一里地外,马队后方还有五人小队,小六子带着断后;几匹健马四下游弋着,把这个队伍护的严严实实。
大道上,有行人看着这威风的马队,还以为是哪家的千户去甘肃镇,羡慕的啧啧称奇。
就在萧夜兴致勃勃地赶往甘肃镇时,蒋杰的宅院里,书房中传来噼里啪啦地摔砸声,一声声咆哮声不断地响起。
官府派出的仵作,验看了草甸留下的那些尸首,马贼草上飞手下的尸首,还有家卫的尸体上,那醒目的弹孔,周围被炸得狼藉的草地,都说明了,劫走蒋清桂的人,所拥有的武力不是一般的厉害。
从尸首上挖出来的弹头,被送到了蒋杰面前,他对折种弹丸不陌生,那波斯人传进来的后装火/枪,就是用的这般的铅丸。
加上家卫们的口供,一场马贼火并殃及蒋家的劫掠案,就此被官府落定,发布了缉捕公告。
甘肃卫里拥有这种火/枪的,范围很大,就是蒋杰家卫手里也有两支,商家暗地里卖给鞑子的也有。
但要说使用数量最多的,还数西门萧夜;要知道,萧夜的军士可是首先拿出的这种火/枪,随后过了一年多,富贵楼才暗地里开始了此枪的买卖,还是指定交易的那种。
到现在儿子生死不知,但蒋杰隐隐预感到,蒋清桂遇到了不测,也就是说,他的儿子死了;要不是蒋清桂在碎石堡那里的小妾,两年前生了一个男孩,他新娶的夫人也有了身孕,或许,蒋杰现在已经发疯了。
谁被别人干掉了唯一的儿子,年纪又大了,焉能不眼眶发裂悲愤欲狂,何况一向睚眦必报的蒋杰呢。
思前想后,蒋杰推测了好几天,终于确定,应该是西门萧夜出的手,但是证据没有。
没有证据?推测就是证据,蒋杰相信,要是萧夜有了机会,保不定就会下黑手。
今天,他接到方善水送来的一封信,言明在蒋清桂出事的那几天,萧夜根本不在石关屯,而是外出了草原。
顿时,蒋杰就把苗头对准了萧夜,多日憋屈的火气,全然发泄了出来,把一个整洁的书房砸的乱七八糟,这才气吁吁地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好啊,好啊,真真是一个狼崽子,忍的这么深,敢于勾结马贼了,”喃喃自语的蒋杰,愣愣地瞅着房梁,语气阴森。
没有证据,推测合理天公地道,用不着出动官家衙役,要报仇蒋杰自有手段,他要的是个面子,把西门一家这次一举拿下,一个不漏地灭了满门,也算是把以前拉下的事,一并解决了。
就算萧夜没有被怀疑的迹象,蒋杰也要趁机出手。
暗自后悔以前没有痛下杀手的蒋杰,不再耽搁,联系上了卫所里亲近的军官,送上了大笔银票,田家钱庄押印的千两票/据,见票即付。
他不知道的是,草原大马贼吕一刀,已经集合了人马,沿着荒山小道,摸到了永和屯附近的山区。
吕一刀接到草上飞手下的哭报,即刻派人找到了在甘肃镇埋下的眼线,一个在官衙里的长随差役,跟着仵作去过现场,比蒋杰早几天得到了消息,很快通报就到了吕一刀的手里。
草原上最大的一伙马贼,眼睛也盯在了萧夜身上。
无他,火/枪的威力有目共睹,萧夜军士手里的火/枪,就是吕一刀的主要目标,何况萧夜还有一些嫌疑,那就怨不得他吕一刀心狠手辣了。
大道上行人不多,马队行进速度很快,加上车厢里垫着厚厚的软垫,梅儿和莉娜叽叽咋咋地聊着,和两个丫鬟一起看着外面的景色;这种用丝绵大衣改制的垫子,坐上去软软的,几乎感觉不到道路的颠簸。
赶了一天的路,在甘肃镇城门关闭前,萧夜一行从西门进了城里,守门的军官见同行进城,验过印信后,连城税都没要,挥手放行,这倒是让萧夜心情大好。
马队进城直接开进了富贵楼后院,那里的客房已经准备妥当了,堡德斯推了今天商户的宴请,早早恭候在后院等着百户的到来。
亲卫们拉马入圈,该休息的休息,小六子去找了守卫这里的队官,萧夜则把梅儿几女安顿好后,这才和堡德斯去了书房。
书房里,萧夜和堡德斯谈了很久,也理解了堡德斯运作富贵楼的方式,遂没有插手干涉;只要堡德斯能和这里的商户、官府拉好关系,消息灵通,能给石关屯运去所需的原料,他就满意了。
“堡德斯,你的那些家属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吧?”喝着清淡的香茶,萧夜随意地问道,这一阵,堡德斯一家似乎安稳了很多。
“是,习惯了,就是饭食上还要适应,”操着一口怪味的明语,堡德斯恭敬地站在百户面前,“富贵楼拍卖的货物,一直供不应求,还请百户能给多多供给,”
每一笔交易里面,都有他的提成,虽然花费是有些大,但架不住那些商户整日里登门拜访,酒宴一多,堡德斯的肚子已经发福了,原先一个精干军官的模样,很快就变成了商贾的面孔。
“那么,有没有不长眼的,和富贵楼过不去,说来听听,”萧夜眯起眼睛,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为本官做事,本官应该给你缓解难处,”
“这个,”堡德斯为难地耸耸肩,“被人盯着那是自然,不过甘肃镇里的几个税吏,老是来打秋风,让人很讨厌,”
官面上现在还没人来找麻烦,但下面的小吏毛手毛脚,应该是有人来试探了,萧夜笑笑,浑不在意地说道,“把他们的姓名、住家告诉小六子,他会让人处理,”
“哦,好的,明天晚上就能拿到清单,”堡德斯以为萧夜会去找关系厘清,根本没听出来,百户话音里的萧索。
“富贵楼里那些商户都已经撤了,只有在拍卖会的时候,他们才在三楼露面,我在两层楼里安设了茶座包间,请了几个说书的、唱曲的,顺带卖点糕点饭食,人来人往的热闹,那些家属很满足,”
“嗯,你看着办,”萧夜想了想,市井里的消息,有时候也能打听到官府的动静,堡德斯的这手,应该是王梓良交代的。
吃过晚饭,在梅儿莉娜两女的服侍下,萧夜洗了澡去睡了。
后天是下元节,他还要带着妻妾转街,顺便看看镇里几家商铺,既然鞑子那里都能搞到三眼火统,他何来搞不到紧缺的物资。
就在萧夜他们安然入睡的时候,远在交口火墩东北的群山间,山梁后,一队队健马停止了移动,套着嚼铁的战马被收拢在一起,一个个面貌凶恶的马贼们,开始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大部分都有夜盲症的马贼,不适应晚上的夜幕,要有行动也只能在天亮后才行;不过,这里已经走出了山道,距离永和屯不到五十里,提起马速要不了一顿饭的功夫。
吕一刀站在巨石上,低头看着四下里忙碌的手下,对身边的心腹冷声道,“马上派出机灵点的人手,去永和屯附近给我盯好喽,明天,老子要血洗屯子,所有的缴获必须全部带走,”
“是了,头领,”心腹应了一声,匆匆跑下高坡;吕一刀抬眼看看猩红的晚霞,裂开大嘴呵呵地笑着,笑得很是狰狞。
自己带了有三百好手,个顶个的能杀擅射,骑马突袭之下,一个破烂的屯子能挡得住?笑话了。
不知道萧夜一家已经去了甘肃镇,吕一刀信心满满地走进自己的帐篷,外面的马贼睡在帐篷里,还是睡在树林里,他管不着,能活下来的自有实力霸占一顶帐篷,或者两条毡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