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孚敬等人住进武定侯别院后不久,赵鉴就被杨廷和叫到了自己的家里,拉着他说起了闲话,仿佛就是老人家的罗嗦与絮叨,没有太多的重点,说话的态度也很温和。这位一向严肃的首辅,偶尔还露出过几丝微笑,但越是如此,赵鉴越觉得胆寒,等到后来,身上已经汗出如浆,官服也被汗水浸湿。
别看是部堂高官,在这位强势的首揆面前,实际也没有什么尊严可言,杨廷和作风强硬,在内阁独断专行,手上又拿捏着很多人的把柄。像是赵鉴,在六部尚书里排行第五,杨廷和如果铁了心对付他,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把他从尚书位子上赶下来。
他也知道,杨廷和越是语气严厉,把你的问题说的严重,事情其实就越好办,认个错,或是跪在地上求情,他多半会把你痛骂一顿,但最后还是会告诉你怎么做,并且替你抹平手尾。反倒越是这种语气平和,态度亲切的说家常,才是真正要人命的时候。
连连的承认错误,袖子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赵鉴的头,已经低到了极限。他是在边关带过兵的,就算是生死沙场,他也没有过如此紧张,在这位年迈的老者面前,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开蒙的学生,面对着严厉的师长,不知该如何自处。
杨廷和又与他拉着一阵家常,才终于肯说出找他过来的原因
“我们做官,最重要的,是规矩。这次我们向天子劝谏,所要维护的,同样也是这个规矩,所有人都守着这个规矩,世道才能变好。那些公人,虽然只是一些贱役,但他们是整个京师的守护神,保护着京师里百万子民的安全。现在京师里的人多,是非就多,他们就算是巡街都要跑断腿,你还要让他们去做一些无聊的事,这不是浪费朝廷的时间和精力么?你想要知道那两个人的下落可以问我,我会告诉你他们的行踪,然后,你又要怎么办呢?”
赵鉴干笑了几声,并没有回答,在首辅面前说扑杀大臣,他还没有这个胆子。只好小声道:“元翁,那两个是奸党……”
“忠臣奸党,不是由我们进行判断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又不是都察院,怎么能把言官的活也做了?再有,你是执掌刑狱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自己做事,一定要遵守大明律。下面几万双眼睛看着你,如果你随意妄为,带头违反律法,下面的人,又该怎么想你?你又怎么保证,下面的
人全都守律法?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你这次到底错在哪里,将来又该怎么做。”
杨廷和训斥的声音大了点,但是赵鉴的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容,只要首辅肯骂自己,那就是还拿自己当自己人,这件事就没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杨慎看了几眼,就回了自己的卧室,黄娥已经为他烧了几样家乡小菜,又准备了一壶酒,夫妻两人喝了几杯之后,黄娥道:“相公,妾身准备回家乡了。老夫人那边不能长期没人,还有我们的孩子,还在家乡,也需要有人照看。”
“秀眉,你刚来没多久,就要回去?”杨慎捉住黄娥的手,后者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我也想多陪相公一些日子,但是现在朝廷出了大事,接下来你和老爷,都要忙碌起来,我不能扯你们的后腿。等到朝政稳定下来之后,我再来看你。”她朝丈夫笑了笑“妾身明天动身,相公明天可否给翰林院告个假,送我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