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祖并没有拒绝她的邀请,在结束了对孙交拜访后,随着那妇人到了内宅的花园。雪娘在八角凉亭里候着,这里四处透风,倒是不至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猜想,可是毕竟是要嫁入皇宫的女人,这样的会见,总归是不大合适。
两人很是客气的见了礼,又分宾主坐下,在石桌上,放了一张棋盘,和两盒玉石棋子。孙雪娘大方的一笑“世兄,咱们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我忽然发现,咱们之间,似乎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小妹用不了多久,就要嫁入皇宫了,今后你我份属君臣,有太多的礼数,让咱们不能像今天这样说话。我想,趁着你我还是朋友的时候,可以陪世兄手谈一盘,不知恩公可否赏光。”
“下棋啊,这个其实我不擅长的,琴棋书画,是才子玩的东西,我这种粗人,哪里搞的来。反倒是万岁,乃是个中高手,将来孙小姐进了宫,与万岁夫妻对弈,那才叫有意思。我这就是献丑,下的不好,您可别见怪。”
杨承祖低着头,目光紧盯着棋盘,丝毫不敢多看,可是敏锐的雪娘,却还是能捕捉到,这个男人的目光,似乎在偷瞄自己?
是了,厂卫中人千手千眼,即便是自己的家中,又如何敢保证,没有天子的耳目?这凉亭位于花园腹心地带,周围一片空旷,却是不能藏人的。她小声问了一句“世兄,你现在,没事了?听家父说,已经没人再对你穷追猛打了。”
杨承祖以同样的声音回答着“算是吧,暂时是没人找我麻烦了。万岁保我,他们搞,也搞不出什么花头来,就只好算了。眼下这一关,总算是过了,至于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你们似乎对张家,要有所动作?怎么听说,张太后是被你气病的?你是一品都督,自己唱戏,这不大好,总是要讲个体统的。”
“我不是孙翁这样的忠良,体统这些东西,讲不起的。万岁高兴,我的日子好过一点,就皆大欢喜,要是我也讲
什么规矩啊,体面啊,惹得万岁心里烦,我怕是连京师都待不住了。”
一子落下,玉石棋子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雪娘的心,随着这棋子的碰撞声,也仿佛被一记巨锤砸成了几十片。在杨承祖到来之前,她甚至幻想过,可以不顾一切的扑到他的怀里,诉说着自己的相思,和对他的心意。
只要能与他见一见,说说话,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无遗憾。可是直到见面之后,她才发觉,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而已。这种隔着桌子的对弈,还要小心翼翼避免碰到自己的手,连自己摸过的棋子,他都不敢去接触,这就是两人相交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