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守蓝田县城,打开武库、粮仓,征发团结兵、衙役、丁壮,共同御敌。”高仙芝决断极快:“山路崎岖,夜运石砲等攻城重器殊为不便,叛军当以精骑为主,吾军依城而战,可与之缠斗半日……”
高仙芝话未说完,东方闪现点点火光,紧接而来的便是千万马蹄锤击大地引发的剧烈震动……
郭外虎狼横、城内鬼魅行。
三月初三夜,戌时(晚上20点左右),高仙芝领残军独自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军时,长安兴宁坊百孙院建宁王府,接到王霨飞鸽传书的王绯早已收拾妥当,随时准备撤离。
“霨郎君是不是小题大做,十六王宅、百孙院有飞龙禁军把守,乱民哪敢来这里捣乱?”自从王绯嫁给建宁王,张夫人长居兴宁坊一带,颇不舍离开。
“娘亲你听,坊外已乱成什么样,慎在于畏小,霨弟一片好心,我们万不可辜负。”
坊北传来的阵阵喧嚣声令张夫人心里一紧,她当即改变心意,连声催促女儿快走。
“伊月方才传来密信,她已召集百余名甲士赶来接应,眼下坊外纷乱如麻,咱们这点人手恐不堪用,还是与霄云、伊月汇合后再走不迟。”王绯侧耳倾听坊墙外的动静:“一股股乱民似乎都在涌向大明宫,兴宁坊紧邻丹凤门,吾担心也将受牵连,倓郎与其兄均在平叛前线,咱们是不是带上广平王的家眷一起走。”
“傻女儿,眼下能自保就不错,别想那么多。再说广平王妃崔丽卿乃韩国夫人之女,她对你颇为不善,如今杨家恶有恶报,又何必管其死活。”
“女儿只是担心沈孺子无端受牵连。”王绯与温柔大方、博学多才的广平王爱妾沈珍珠来往不少。两人一位是碛西巾帼、一位是江南碧玉,年龄相差七八岁,却意外地十分投契。
仿佛是印证王绯的担忧,与建宁王府一墙之隔的广平王宅内骤然响起激烈的厮杀声和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兴宁坊南门一带随之传来暴民劫掠的纷扰声。
“乱民闯进来了?”张夫人和菊香搀着怀孕五个多月的女儿走向素叶居精心打造的四轮大马车:“快上车,走!”
“不,速去广平王宅!”心地善良的王绯 牵挂沈珍珠的安危,忙派二十名王府家将前去查看。
“诺!”建宁王不在,阖府家将自然惟王绯之命是从。剩下的数十名素叶镖师则张弓拔刀,簇拥着王绯等人。
片刻功夫后,王府家将载着花容失色的沈珍珠及广平王的长子李适驰马归来。在其身后,数十名手持弯弓长槊的轻骑紧追不舍。
“射!”素叶镖师和敌骑同时松弦,雕翎交错而过,七八名无铁铠护身的王府家将当即坠落于地。素叶镖师的羽箭射中当先五骑的战马,暂时挡住汹汹敌骑。
“快撤!”王绯和张夫人拉沈珍珠和李适上车后,忙命素叶镖师从后门离开。被马尸堵住的敌骑箭发如雨,打在车厢上叮当作响。
“别怕,车厢外钉有铁板,寻常弓弩根本射不透;车轴用的是上等邢州酸枣木,两端还包裹有铁皮,无惧磕磕碰碰;拉车的马匹都是碛西良驹,速度不比单骑慢多少。”王绯耐心安慰着惊魂未定的李适,沈珍珠银牙紧咬朱唇,一言不发。
“崔妖婆死了,父亲大人早就想……”李适小声道。
“适儿不可胡言乱语!”沈珍珠用柔荑紧紧捂住儿子的嘴,柔声细语中藏着丝丝悲戚:“多谢建宁王妃相助,广平王妃确已身亡,日后见到俶郎,实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什么难开口的,当然是责怪他不在家守护妻儿!”王绯有意化解紧张气氛:“待建宁王回来,吾也要这般怨他。”
“如此巧夺天工的马车,是霨郎君的心意吧,建宁王妃真有福气。”沈珍珠岔开了话题。
“吾弟……”马车还未冲出后门,院内蓦然响起阵阵破空声,跃过马尸继续追杀的骑兵遭遇长箭、弩矢暴击,死伤无算。
“杀!”一彪重骑从建宁王府正门杀入,砍瓜切菜般刺入敌骑背部。护翼王绯的素叶镖师见攻守易势,也调转马头,冲击敌骑。
“死战不降!”敌骑或殊死抵抗、或自尽身亡,并无一活口留下。
“死士……”范秋娘收回长弓,细细打量着敌骑的衣甲、武器:“有点像河东郡县的兵马,围攻高府的黑衣武士身上则是浓浓的碛西味道……”
阿史那雯霞走近马车,凝视着淡雅出尘、袅娜纤巧的沈珍珠,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