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雯霞姐姐关心!”王霨平复好心绪:“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战车虽早已被骑兵取代,然若运用得当……”
不等讲完卫青以武刚车大破匈奴的战例,王霨忽听车阵外遥遥飘来细微哭泣声。待他拿起望远镜瞭望时,哭声已成惊天动地之势,乌压压一片衣不蔽体的百姓若惊慌失措的羊群,被曳落河驱赶着从四面八方朝车阵奔来。
“可恶!”苏十三娘银牙欲碎:“全是怀州百姓!”
“霨弟,快救他们进车阵!”阿史那雯霞深知师父担忧乡亲,摇着王霨胳膊喊道。
“不可!”青斑毕现的卢杞厉声制止:“若放百姓进阵,敌军定会混杂其中,趁乱破阵。”
“难道要见死不救?”苏十三娘双目如电。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我军溃败,这些百姓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卢杞毫不畏惧:“霨军使,慈不掌兵,绝不可意气用事,请速令战车团、弓箭手覆盖射击,驱散民众,逼曳落河显身。”
“若令尊在人群中,汝可忍心命弓箭手张弓?!”阿史那雯霞暴怒:“霨弟,汝身为主将,不可轻动,请给我队兵马,吾自去救人。”
“师父,我也去!”柳萧菲连声附和,苏十三娘则默默抽出长剑,双目灼灼盯着王霨。
“明知是陷阱还要跳,真是愚蠢!就算家父被敌驱使,某也绝不同意自投罗网!”卢杞神情狰狞,只是他说完这句狠话后,胸中忽而自问:“若换作真珠郡主,某又当如何……”
“卢司马,民众距离车阵还有多远?”紧咬双唇的王霨猛然问道。
执掌素叶军参谋部的卢杞招了招手,出身义学的参谋张颖伦立即高声答道:“禀军使,七百余步。”
“庭州砲的射程呢?”王霨面无表情。
“石弹四百步上下,猛油火弹四百五十步上下。”
张颖伦乃武威张氏旁支,自幼酷爱算学,但因家贫,上了几年族学就被父母送到素叶居武威分号当账房伙计。两年前他来长安对账,营收开支对答如流,复式记账法也得心应手,遂被简若兮推荐进义学就读。素叶军成立时,他作为算学成绩最优异的学员,被直接征召进负责谋划军机的参谋部。
“妙!不过……”卢杞当即猜出王霨的打算。
“世上安有两全法……”王霨无奈叹道。
“霨郎君,汝可是打算用猛油火?”苏十三娘略一思索,急声问道。
“正是如此。”
“猛油火?”阿史那雯霞揣摩师父神色,明白她不太赞同王霨的主张,却又碍于长辈身份不便明言:“猛油火要烧起来,恐怕怀州民众也会死伤不少。”
“刀剑无眼、水火无情,某只能尽力避免误伤。卢司马说得对,若我军战败,怀州民众更不会有好下场。”
“霨弟,要不还是让我去试试?”除了父亲,阿史那雯霞最敬重的就是师父。
“不行!”王霨斩钉截铁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某怎向霄云交待!”
“霄云……”阿史那雯霞神情陡然一暗,忍不住质问道:“若姐姐在对面的话,霨弟是不是就会不顾一切下令救人。”
“若霄云被捉,某会令卢司马执掌全军,吾单枪匹马去救她。想来卢司马为取胜绝不会顾及某之生死。”
“那……那……”阿史那雯霞双唇发颤,却迟迟没有勇气说出梗在胸中的问题。
“傻孩子。”苏十三娘搂住心神激荡的弟子:“这世上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即便聪慧若霨郎君,也有力不从心之时。冤有头债有主,此皆曳落河之奸计,吾定会为怀州乡亲报仇雪恨。”
“传我军令!” 脸色铁青的王霨拔出横刀,斜指飘满碎雪的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