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金香散、沉沉银漏滴。
元载走后,面色铁青的李亨咬牙切齿道:“连元载都快生二心,竟然还需某亲自拉拢,成何体统!”
“殿下勿恼,盛王风头正劲,下面人心涣散,亦平常事。”李静忠劝谏道。
“人心涣散……”李亨怒拍坐榻扶手:“都是王正见带的头!”
“殿下,王正见这些年为何若即若离,还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缘故。始作俑者非王正见,乃王忠嗣也!若当年他肯铁心跟随殿下,殿下早已是九五至尊,何来今日之烦恼。”李静忠慨然而叹。
“过往之事,提它何益。当务之急是如何除掉盛王!”李亨神色狰狞。
“回殿下,某早令人查探过,盛王府内里由飞龙禁军和平卢牙兵把守,戒备森严,龙武军士卒被排挤到仪门之外,根本无法靠近盛王;因前年李贼遇刺的缘故,盛王平日出行格外谨慎,不仅有数百精骑前呼后拥,所乘马车更是在素叶居定制,车厢板材加厚,外覆铁片、内衬牛皮,强弓劲弩不可透,以公孙大娘之能,亦无几分把握。”
“一帮废物!那用毒呢?”李亨颇为焦躁。
“李贼毙命后,盛王将相府卫队全盘接收。卫队战力一般,但其中多精通下毒、解毒的奇人异士,等闲毒物根本伤不到盛王。”
“段荼罗身在何处?”
“据公孙大娘密报,王霨对段荼罗甚是疑心,动用人手全力追查。为段荼罗安全计,公孙大娘命她远离长安,潜伏在剑南。”
“裴诚也在剑南?此子虽屡屡公报私仇,然其心思缜密、出手狠辣,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是。”李静忠苦笑道:“裴诚大闹庭州,借诛程千里之机诱使各路人马围攻西郊军寨,究其本心还是为了报复王霨。而今他与段荼罗均被王家父子盯上,不敢回京。河东裴家虽暗藏不少穷凶极恶之徒,但裴诚只是个家仆的儿子,在裴家的地位并不高,裴家不愿为他大动干戈,得罪太原王氏;公孙大娘则因苏十三娘的缘故,迟迟不肯出手对付素叶居。”
“吃里扒外的家伙,和他父亲一个德性!”李亨火冒三丈:“最得用的两枚棋子都被竖子逼走,闹得某灰头土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李静忠犹豫片刻道:“殿下若欲王霨身败名裂、滚出长安,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点出他的……”
“不!”李亨并未被无明业火烧糊涂:“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引而不发,只因时机未到。”
“殿下所言甚是。”李静忠见李亨方寸未乱,暗自松了口气:“某观王霨无心储位之争,他只是偶然卷入殿下和盛王的对弈,无意间扰乱了棋局。铲除他于事无补,反而节外生枝,彻底寒了王正见之心。”
“静忠,汝错了。这并非某与盛王的对弈,而是某与父皇的生死对决。”李亨双目冷若冰霜:“他钟意的始终是武贱人的儿子,而非某。为了武贱人,他能废母后为庶人;为了寿王,他能杀死皇兄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而今为了盛王,他自然会选择废掉某。盛王何德何能,竟敢觊觎东宫之位,还不是被他纵容的。”
“放眼朝堂,高翁本暗中支持殿下,可自王焊谋反案后,态度陡变;陈玄礼之权被飞龙禁军侵蚀,首鼠两端;政事堂中杨国忠忌恨殿下、高仙芝乃李贼手下,陈。希烈虽为左相却不中用,张均势单力薄,无法为殿下张目。形势忽而如此恶劣,其源皆在圣人偏爱盛王。”李静忠叹道:“可某绞尽脑汁,实不知该如何破局。幸亏杨国忠与安禄山恶斗正酣,搅得圣人心神不宁,一时顾不上对付殿下。”
“如此说来,某还得感谢不学无术、蠢笨无谋的杨国忠。”李亨自嘲道:“王正见父子不务正业,不思助某排忧解难,反而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欲图推安禄山进京,实在不可理喻!这一次王霨恐怕也闲不住。”
“王霨人小鬼大,行事颇为谨慎,某只探得近日他通过左监门卫兵曹参军张德嘉与高力士频通消息,却不知其详细方略。”李静忠面有愧色。
“高翁是父皇最信任之人,只消他三言两语,即可左右朝堂政局。王霨本就诡计多端,入京以来一桩桩、一件件,皆以柔克刚、左右逢源。他定又思忖出什么滑不溜手的鬼点子,借高翁之嘴左右圣人,进而诱使安禄山入局。”李亨欣赏王霨之才,却恨其不为所用。
“内侍省被高力士经营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某之前先后收买数名小黄门,但很快就被高力士识破。之前高力士倾向于殿下,倒还无妨;如今他弃殿下不顾,若吾等对内侍省动向一无所知,极为不利。某苦思许久,觉得当以外制内,打破高力士一手遮天的局面。虽不能彻底破局,但或可缓解殿下的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