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霨郎君难道要开拓大小勃律?两国甚是苦寒,唯皮毛值点钱。 ”亲自率军远征小勃律的高仙芝通晓两国风土。
“不!”封常清摇头否定高仙芝的推测:“某虽猜不到霨郎君剑指何方,但想来绝不会为大小勃律的弹丸之地大费周章。”
“高相之见识、封节帅之机敏皆令小子佩服得五体投地。”王霨拱手道:“贞观年间,高僧玄奘曾独行万余里,经河中、吐火罗抵达天竺,一路所知所见尽在《大唐西域记》。北庭杜长史少时阅览此书,才立志游历西域,终写出堪与《大唐西域记》相媲美的《经行记》。某遵杜长史教导熟读《大唐西域记》,得知天竺诸国土地肥沃、人稠物穰,甚是好奇;又听闻从勃律有山路可入天竺,不必绕道吐火罗,故欲派精干人手前去探查。”
“长安市井风传霨郎君在扬州开设分号,筑巨舟扬帆东渡倭国。霨郎君之志向何其大也!”高仙芝瞥了眼高云舟和高仙桂,感慨万千。
“高相说笑了,扬州筑舟者,乃行商赵无极,并非小子的分号,某不过襄助一二。”王霨澄清道:“非小子志存高远,实因寰宇之大,远超吾等所知。华夏虽蒙苍天厚爱、先祖庇佑,奄有广袤疆土,然若固步自封、畏缩不前,如蛙坐井中观天,岂不辜负先人筚路蓝缕之功?”
“壮哉!”高仙芝抚掌而叹:“封二,若战事顺利,何不遣一旅健儿协助素叶商队探寻通往天竺的孔径。”
“相国吩咐,某岂敢不从?”封常清嬉笑道。
“多谢高相国、封节帅。”王霨恭敬施礼:“其实南进天竺最开阔的通道正是玄奘法师所走的路线(玄奘经阿富汗过开伯尔隘口进入印度次大陆,开伯尔隘口是无数来自北方的征服者进入印度的必经之路),可惜吐火罗地仍归黑衣大食掌控,否则小子何须舍近求远。”
“最近河中军频频越过乌浒水敲打呼罗珊,安西与北庭两镇反无用武之地了。”封常清意味深长道:“某听古老讲,苏禄可汗雄踞河中时也是这般气象,大军摧枯拉朽,逼得大食军十余年不敢东渡乌浒水。”
“封二,国虽大,好战必亡。既然河中军肩负起抵御大食东侵的重任,安西四镇安守本分即可,何必多事。”高仙芝淡淡道:“魑魅魍魉何足惧,吾自巍然镇群妖。有安西健儿在,碛西无忧!”
“高相国、封节帅,若无其他可以效劳的,小子就先告辞。”王霨听出高、封二人话里的玄机,但他不便公然指责阿史那旸,遂拱手告辞。
待王霨走后,高仙芝才低低道:“封二,汝能确定苏毗部那边万无一失吗?”
“节帅放心,若无十全把握,某岂敢轻易上表出征。”两人密谈时,封常清还是习惯称高仙芝为“节帅”。
“封二行事周密严谨,某信得过!”
“节帅,只要某在,安西四镇永远都是你的根基。”封常清谨慎地瞄了眼被群臣环侍、簇拥的盛王,压低嗓音道:“节帅,汝真的相信盛王能掀翻太子、继承大统?李相已薨,李岫懦弱不堪、李仁之乳臭未干,节帅无需再对他们亦步亦趋。”
“封二,依汝之见,圣人为何要密召某入宫,暗示吾重查旧案?”
“太子入主东宫十六年,若无失德之举不可轻动,否则天下不安。圣人之心,乃用节帅为跳荡先锋,直刺东宫营垒。”
“封二担心先登者九死一生?”高仙芝对封常清之意心领神会。
“节帅已身居相位,何须如此豪赌?”封常清劝谏道。
“封二,某岂不知圣人之心术和此事之凶险。然吾心甘情愿涉足储位之争,非贪图他日拥立之功,而是要为高家和冤死的安西儿郎讨个公道!”高仙芝拳头紧攥、指节发青:“某隐忍一年多,并非血冷气衰、明哲保身,只因辨不清圣人心思和朝堂风向,不敢轻举妄动,以免鸡飞蛋打。如今圣意已明,吾腰间的横刀早已按捺不住,定要痛饮仇人血。”
“节帅既有此心,可尽情施展,某将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为节帅助威!”封常清意识到高仙芝决心已定,遂如往日一般出谋划策。
“知我者,封二也!”高仙芝动情握住封常清的胳膊。
“某此次进京的随从中有三十名安西军最出色的斥候,吾已将他们全部编入安西进奏院,节帅可任意驱使。”封常清担心高仙芝在长安人手不足,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