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崔圆深知赵括“纸上谈兵”的悲剧,故而不似鲜于向那般刚愎自用。他充分信赖李宓和阿布思,放手让两人按照自己最得心应手的方式领兵作战。只有在两人意见发生分歧时,崔圆才会出面干涉。
之所以对李宓和阿布思如此放心,关键在于崔圆深谙杨国忠心中的小九九。世家子弟出身的崔圆虽汲汲于功名富贵,却恪守取之有道的古训,张弛有序,并不过于贪求。而杨国忠这种毫无根基的浮萍之辈,凭裙带关系一朝富贵,很容易膨胀无度,恨不得将所有好处都抓在手里。
从当前朝局王焊谋反一案,李林甫式微,杨国忠继任右相指日可待。若崔圆与杨国忠易位相处,他会优先集中心力考虑如何稳定中枢朝堂,然后过几年后再求其他。
而杨国忠目前的打算,显然是相位王爵哪一个都不愿丢。而延绵近两年的剑南战事,说穿了就是在用剑南士卒的尸骨,为杨国忠铺垫一条封王之路。崔圆甚至怀疑,杨国忠任命贪财好色的张虔陀为云南太守,当是有意而为之,目的就是挑起边衅……
因此,剑南战事拖延至今,杨国忠既不关注南诏的国力几何,也不在意吐蕃是否会介入,他的眼睛里只有捷报。
而鲜于向之所以大败西洱河,全是因为没有琢磨透杨国忠的心思,竟痴心妄想毕其功于一役,用战功为自己挣得封王的一线机会。若非他对杨国忠有恩,恐怕早已被杨家抛弃,重新沦为一介商人,遑论贵为京兆尹。
摸清杨国忠的想法后,崔圆因地制宜,对战事的要求就是“稳”。他不求攻克南诏国都,也不求生擒阁罗凤,唯求大胜南诏一场,尽快完成杨国忠的心愿,早日结束令人如履薄冰的战事。
剑南军虽无法与碛西幽并强军相比,但若抱团缓进,南诏军还真无太好的应对之策。阁罗凤大概是见无懈可乘,令南诏军后退数百里,收缩在太和城一带,欲图坚壁清野诱敌深入,耗死剑南军。
崔圆听从李宓的建议,在深入南诏国境百余里后按兵不动。他依靠后方充足的粮秣支持,安心收编南诏国内不服阁罗凤统治的部族,却始终不南下太和城决战。
在此期间,崔圆隔三差五向杨国忠报个捷,一会儿说攻占南诏多少疆域一会儿报收服多少西南部族,将封王心切的杨国忠哄得心花怒放。
在杨国忠的严令下,鲜于向等心腹加大搜刮力度,源源不断向前线转运粮秣兵械军饷,确保剑南军衣食无忧。从弘农阁转移到益州城的猛油火也运了两车到剑南军大营。
久不见剑南军上钩,消耗不起的阁罗凤不得不派使臣携重礼前往吐蕃与南诏的边境,邀请等候已久的吐蕃军参战,一起攻打剑南军。
可即便有两万吐蕃相助,倾国之兵北上的南诏军依然无力吞下据营防守军械充足的剑南军。双方恶斗半日,南诏吐蕃联军数次冲锋都被唐军用强弓硬弩和猛油火击退。
待联军士气衰竭后,养精蓄锐多时的同罗骑兵出营冲杀,将顶在最前面的南诏军杀得连连败退,转眼间就折损近两成兵马。若非吐蕃军军容齐整败而不乱,同罗骑兵又因水土不服战力下降,南诏军必将元气大伤,死伤更为惨重。
获胜后,阿布思心疼帐下兵马,不愿追击;李宓则提议以战促和,派使劝阁罗凤上表认罪,重回大唐藩属之班。崔圆将捷报发出后,估算着此战当可满足杨国忠的要求,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也就同意阿布思和李宓所请,命剑南军原地待命,静待杨国忠的指令。
是役中,崔圆除了完成既定目标外,还有个不小的收获,那就是笼络一员虎将。
尚未抵达大渡水时,崔圆就在李宓战报中留意到真源轻骑队正李晟,觉得他来历不一般。因而,渡过大河后,崔圆就招李晟来到帐中,有意考校一番,摸摸虚实。
得知李晟曾担任过王忠嗣的牙兵及哥舒翰的牙兵校尉后,崔圆登时对其另眼相李晟不卑不亢列出剑南军训练不足的弱点点明南诏军大型兵械不精的短处时,崔圆面上不说,心中已暗暗称是;等李晟回忆石堡大战,点明穿耳箭对吐蕃锁子甲的克制描述猛油火的巨大威力时,崔圆惊得合不拢嘴。
如获至宝的崔圆当即将李晟和真源轻骑队编入牙兵序列,调归自己直属。李晟更是连升两级,再次担任牙兵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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