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扭头望向高力士,陈玄礼也抬头盯着相识数十年的故友。
“陛下,据老奴所知,陈大将军确曾召集将佐宴饮,其后方有邢縡多次与王郎中接触。”高力士斟酌片刻才在圣人耳边悄声回道。他深知此刻自己的一言一行均会左右朝堂风向关乎不少人之生死荣辱,必须慎之又慎。
李隆基抚须沉思少顷,忽而低声问道:“朕记得高仙芝的长子在千牛卫任职,何时调任龙武军了?”
高力士心中一凛,却不得不实话实话道:“高云舟两年前走了李相的门路,调任到龙武军,期望能随侍左右。”
“汝觉得高仙芝……”李隆基手指敲打着御榻扶手,沉闷的敲击声与王鉷的凄厉的喊冤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倍感压抑。
“陛下,老奴不敢妄议朝堂之事。”高力士先圆滑地为自己留了步余地:“不过以老奴浅见,如今杨侍郎与陈大将军虽言之凿凿,但终究需将王焊带到御前对质,才能分清黑白。”
“此乃持重之言!”李隆基点头称是,转而问陈玄礼道:“陈卿,不知邢司阶此刻身在何处?那王焊又在哪里?”
“启禀陛下,昨夜王郎中在邢司阶家中召集心腹饮酒,此刻两人应当均在金城坊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陈玄礼见李隆基直呼王焊之名,心中更喜。
“金城坊?霨郎君不也住哪里吗?”王霨遇刺一案令高力士印象深刻。
王鉷也察觉到李隆基心态的微妙变化,他忆起李林甫的叮嘱,当机立断道:“陛下,臣恳请率京兆府衙役捉拿王焊!”
“王鉷,汝乃待罪之身,莫非要趁机逃窜?”杨国忠“大义凛然”,上前怒斥。
“杨卿不得妄言,王卿素来忠直,朕心中有数。”李隆基挥手制止了杨国忠:“不过单凭京兆府恐怕力有不逮,杨卿可率百名剑南牙兵随同前往助阵。”
“喏!”杨国忠明白李隆基是要让自己监视王鉷。
“陛下,那龙武军的邢司阶是否一起带回?”王鉷瞄着陈玄礼询问道。
“那是自然。”李隆基意有所指道:“王卿杨卿,朕要你们务必活着将王焊和邢司阶带到宫中。”
“喏!”愁眉不展的王鉷与喜眉笑眼的杨国忠领命出宫,召来各自人马一同杀向金城坊。
待王鉷杨国忠离开后,李隆基端坐在御榻上阴沉不语。高力士悄悄命小黄门带鲜于向和任海川到偏殿等候,然后与陈玄礼共同守在正殿门口。
“陈大将军,此情此景,仿佛当年陛下决意起兵诛杀韦氏一般。”高力士低低耳语道。
“是呀!”陈玄礼不觉也有些感慨:“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陪同陛下起事的,也只剩下你我二人。”
“陈大将军,我们作为陛下仅存的藩邸旧臣,更应膂力同心坦诚无间。”
“那是自然!”陈玄礼连连点头。
“那敢问陈大将军,高云舟和高仙桂是否也是你事先安排过去的?”高力士小声试探道。
“李相的人,某岂敢使唤。”陈玄礼立即摇头否认。
“那为何不尽快将他们缉拿?”高力士话锋一转,目光如剑,直刺陈玄礼的双眼。
“两只蝼蚁,跑不了,某早有安排。”陈玄礼有所依凭,神情淡然。
高力士咀嚼着陈玄礼入宫以来的种种举动,胸中疑云顿生。他本以为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明宫内外的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但陈玄礼刻意将高仙芝卷入此案的心思超出高力士的预期,让他觉得局面正在滑向失控的边缘。
更令高力士觉得忐忑不安的是,陈玄礼似乎与东宫越走越近。三年前的驱傩暗流,虽无明确证据,但太子显然嫌疑最大。当时高力士担心李林甫借机发难,替东宫遮掩过去。可在他动手之前,陈玄礼显然也在暗中帮助东宫。那时高力士只觉得陈玄礼与自己所见略同,不欲动摇国本引发朝堂血案。
可如今陈玄礼在此案中赤膊上阵冲锋在前,欲图将王鉷高仙芝李林甫等东宫仇敌一网打尽,让高力士不得不疑心陈玄礼是否已经将太子置于陛下之前。
“陈玄礼,不管你如何选择,某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圣人的安危!”高力士盯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友,倍感孤独之余却又愈发决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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