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实在令人钦佩!”卢杞没有收获阿伊腾格娜的崇拜,却听到身后有人拍手赞叹。
“在下王霨,见过……”王霨停了一下,阿伊腾格娜立刻凑他耳边,简略说了说卢杞的信息。刚才王霨正在和高力士谈事,听闻下面有人捣乱,急忙下楼,却发现已被阿伊腾格娜化解了。
“见过卢郎君,多谢你援助鄙店。日后阁下但有所需,在下必尽力而为。”王霨作揖拜谢。
“不敢当!”卢杞猜测阿伊腾格娜应当是王霨的婢女,无端有些烦躁:“阁下乃节度之子,官阶在身。在下不过一区区白衣,受不起阁下大礼。”
“此乃家父之恩荫,侥幸而已。”王霨不知这个“青面兽”为何变脸如此之快,但对方有恩于自己,只能继续寒暄道:“不知卢郎君来京有何贵干?”
“参加明春进士科大比。”卢杞神情傲然,青斑似乎也熠熠发光。
“哦,不知卢郎君贵庚?”王霨见卢杞不大,愈发好奇。
“在下一十四岁,乃河南府府学头名。”说起平生最得意之事,卢杞愈发自得,对经营商肆的王霨也越发眼。
“小郎君,真是太巧了,卢郎君和你考的都是进士科。”阿伊腾格娜见卢杞愈发倨傲,故意开心地拍手笑道。
“啊?”卢杞面色剧变,略显焦急地问道:“敢问阁下贵庚?”
“一十二岁。”王霨心中暗笑,面上却风淡云轻:“不过,元日过后不久,就十三岁了。某常习骑射,故而身量略高。”
卢杞此时才留意到,王霨竟然微微比他高了一点点。
“庭州乃边疆军镇,果然重骑射。”卢杞话里有话。
“某有诗文集一篇,一会儿还请卢郎君斧正。”王霨本不想拿出杀手锏,但见卢杞如此高傲,就决定小小打击他一下。
一刻钟后,素叶居火锅店里正吃得热火朝天的客人,忽听店前街道上传来某个少年惨绝人寰的嘶吼:“怎么可能?!”
“伊月,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王霨有点不好意思。
“小郎君,卢郎君方才相助之恩,你已谢之。然他屡屡出言不逊,也当稍示惩戒,让他明白天外有天。”阿伊腾格娜摇头道:“伊月不觉得小郎君做的过分。”
“面丑心深,自大亦自卑。”王霨老成持重地叹道:“以其才学,当可大有作为。不过,若其心性始终如此偏激,恐会多生磨难。”
阿伊腾格娜忍俊不禁道:“小郎君,你明明比人家还小,可说起话来端着长辈姿态,实在好笑。”
“某虽年少,寸心却老。”王霨半开玩笑道:“不过,他能立刻想出将促织吃掉,绝对算得上反应敏捷心思坚忍之人。”
“其实我也想到了。”阿伊腾格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可是虫子太恶心了,我可吃不下去!”
卢杞的嘶吼,声震云霄,让酒肆二楼里正郁闷不已的王准大吃一惊。他随手抓了个盘子扔了下来,愤怒地咆哮道:“什么东西,鬼哭狼嚎的!”
王准也不管盘子会不会砸中下面的路人,转而继续斥责李仁之:“这就是你的妙计!?屁用也没有。”
李仁之见王准暴怒,懒得再和他争辩,谈谈说了句:“王兄,气大伤身,来日方长。某家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然后带着几名家仆和那四个彪形大汉就走了。
方才素叶居只是训斥了扫把眉等人一番,就将他们放回来了,并未刨根问底。
李仁之走后,王准将桌子上的碟盘全部扫落在地,然后一脚将桌子踢翻,也下楼去了。坐上马车的一刻,本欲回家的王准忽然改变了主意:“走,去平康坊,找叔父去。”
未时将至,欢宴将散。
叶斛和谋剌思翰两人最先离开了火锅店。两人均觉今日来西市不虚此行。不仅顺利完成了既定任务,竟然还有缘拜见了高力士,实在是意外之喜。
赵无极离开之时,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本来嘲笑他吹牛皮的那些酒友,在饭桌上纷纷给他赔礼道歉,让他觉得极其有面子。
王珪送别李俶和李倓后,坐上自己的装饰华丽的马车。他虽厌恶王霨,却对素叶居发明的大马车十分喜爱。
王珪在车厢里坐好后,笑着问早已等候多时的闻喜堂掌柜裴诚:“今日个该死的小杂种,感觉如何?”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裴诚神色狰狞如狼,眼中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高力士回宫时,则将阿史那霄云一起带走了。因为送给贵妃娘子的礼物,需要霄云县主当场演示。
依依不舍送走了阿史那霄云,高仙桂才和张德嘉骑马离开。
天色渐昏,寒风再起。
仅仅半天的功夫,素叶居火锅店的大名就传遍了整个西市。而所有人都相信,要不了几天,火锅将会征服冬日长安。
弘农阁的杨掌柜在素叶居品尝过火锅的滋味后,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打造自家的火锅店了。虽然弘农阁有更暴利的货物,但赚钱的买卖,谁也不会嫌多的。
火锅店关门后,王勇将妻儿送回北庭进奏院安顿好,连忙骑上乌骊马,扬鞭向陇右进奏院驰去。
他今日在街上,确实荔非兄弟。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荔非兄弟当时并非是在护卫李光弼,而是在和陇右兵马使王思礼策马同行。
暮鼓声声,日落长安。
大明宫中,李隆基望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宴,食指大动,哈哈笑道:“还是高将军最知朕心!”
“三郎,高将军真是比妾身还要体贴!”风流妩媚的贵妃撒娇起来更是动人。
“圣人娘子莫急,老奴还备有更好玩的!”高力士轻轻拍了拍手,殿外骤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