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央身体里的力气,被一分分的抽空,她嚎啕大哭,“聂岑死了……他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没有意义……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是我害了他,都是我……聂岑,你不要走,等等我,我来陪你……”
见状,众人纷纷别过了脸,难过的说不出话。
叶锦跪在地上,抱住了白央的头,陪她一起哭,“不可以的大白,安泽死了,我不是也好好的活着么?他们都是最爱我们的人,我们要为了他们坚强勇敢的继续生活。”
“你还有宝宝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没有送他一程,没有向他说对不起,没有摸一摸他的骨灰,没有亲手安葬他……好多的没有,我好恨啊……”
“大白,人生总会有遗憾,如果你撑不下去,你妈妈和弟弟又该怎么办呢?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考虑家人的感受啊。”
“我要聂岑,我要他回来,呜呜……”
白央的状态很不好,自杀倾向很严重,若不是身边时刻有人盯着她,她早已出了意外。为了防止她做傻事,他们收起了家中所有具备危险性的东西,连指甲刀都锁进了抽屉,药箱也被赵禹收走了,以免她胡乱吞药。
宋言接来了白母和白濮,对于聂岑的离世,母子二人悲痛不已,白央刚刚得来的幸福,不过转眼之间,又再次消失,他们作为白央最亲的家人,伤心的程度,几乎不亚于白央。
但是,他们要代聂岑照顾好白央,要让白央替聂岑活下去。
在人生最痛苦的时候,母亲的怀抱,总是最温暖的安慰。白央躺在妈妈的怀里,哭着哭着终于睡着了。
“你们大家都休息会儿吧,我守着姐姐。”白濮把白央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眼中含着泪,对一众人说道。
折腾了这多天,大伙儿确实都累的不行了,于是轮流休息和看守。
袁穆走出卧室时,手机突然响铃了,他连忙接通,“喂?怎么样了?”那端的安利不知说了什么,他突然满目惊喜,“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不过,别走漏了风声。”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听命行事。”
“好吧。”
挂了机,袁穆思考了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又走回床边,望着白央熟睡带泪的脸庞,幽幽轻叹一气,“睡吧,安心的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央在浑浑噩噩中,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
她失去了挚爱的同时,也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主宰自己人生的权利。
眼角爬满皱纹的妈妈,心理脆弱心怀恐惧的弟弟,担心害怕期待她振作的亲朋好友,所有爱护她的人,他们禁锢了她,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他们的监视中无所遁形。
赵禹为她检查了身体状况,密切关注她的白血病是否会有复发的迹象,她不想吃饭,妈妈弟弟便陪她一起挨饿,她不忍心,只好强迫自己端起饭碗。
聂岑头七的时候,她哭昏错过了,二七的时候,天下大雨,妈妈抱住她的腿,不准她去墓地,生怕她感冒引起病发。三七那天,聂父聂母来了,他们请求她原谅,带她去了外婆的老宅。
白央给外婆上了香,在外婆的遗照旁边,放着一个相框,是曾经摆在聂岑床头柜上的他年幼时与外婆的合影。白央伸出手指,温柔的抚摸他的脸庞,泪水滴落在嘴角,泛起浓浓的苦涩。
犹记得,当年分别的前夜,他们躺在床上,他对她讲了这张照片的故事,然后他吻她,忘情难舍的做最亲密的事,然后一别就是漫长的六年。而今,再见到这张熟悉的照片,他们却已永别。
泪水越来越快,快得泛滥了时光,白央多么奢望这半生能够推倒重来,那么她宁愿只是远远的看着聂岑,不去追他,不去走进他的生命,那么,他就不会失意伤心,就不会死……
“白央……”
“我想拜祭聂岑,他的墓地在哪里?我还没有见到他的遗像,还没有……去看过他。”
白央楚楚哀怜的模样,令舒夏心里很不好受,她走近白央,双手握住白央肩膀,眼睛润湿,“我答应了小岑,从今往后,要把你当女儿来疼爱,这一次,我是真心的,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还有意义么?曾经你做的、我做的,都是为了聂岑,如今他不在了,再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白央别过脸,抬手用力的捂住了嘴唇。
舒夏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若你不接受我的诚意和歉意,小岑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你是爱他的,不是么?那么就算为了他,拜托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央,不论小岑在哪里,你都是我们的儿媳妇,爸爸可以作证,小岑妈妈是真的悔悟了,再也不会拆散你和小岑了。”聂父插话进来,着急的说道。
白央想说,即便还想拆,也没办法了不是么?但舒夏有句话戳中了她,为了聂岑能够安息,所有的恩恩怨怨,都该放下了,如此,也不枉聂岑爱她一场,他未尽的孝,由她来代替,她活一天,就做好一天聂岑妻子的义务,若哪天她有机会去陪他了,他也不会责怪她的,对么?
想到这儿,她抹了把眼睛,轻声道:“爸爸,妈妈,我谁也不怨恨,你们保重身体。”
不需要太多的言语,这一声称呼,已经冰释了所有前嫌。
“好。”聂父和舒夏动容,各自执起白央的一只手,紧紧攥在掌心。
白央垂眸,眼眶中蕴藏的泪水,拼命忍着才没有再掉,她哑声说,“聂岑的墓地……”
“等你身体痊愈了再去看小岑吧,你知道的,他最担心你的病,你拖着这样的身子见他,他怎么能安心呢?”聂父打断她,劝说道。
白央一怔,“聂岑知道?”
舒夏点头,“对,小岑其实早知道你得病的事了,是你表哥宋言告诉他的,也知道了你当年与他分手的真正原因,总之,你隐瞒他的所有秘密,都已不再是秘密了。不然,他为什么要让你辞职在家休养?又为什么请营养师和保姆厨师专职照顾你?白央,你最不可辜负的,就是小岑对你的爱,所以你必须振作起来,认认真真的活下去,这是他临终时最大的愿望。”
白央心痛的快要死掉了,原来聂岑说不想生孩子,是因为他知道她不适合怀孕,所以为了她,他宁可什么都舍弃……他的用心,他的痴心,此刻全是扎在她心脏上的利箭,好痛,好痛……
“孩子,遗照我收起来了,不想增加你的难过,爸爸答应你,等你度过了五年复发期,爸爸一定带你去看小岑,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他,好不好?”聂父语气沉重,带着恳求的口吻。
白央忍不住再次泪崩,“可是……”
“只有你身体健康了,才不负他爱你情深。”
“好……我懂了。”
走出老宅,外面阳光正好。
白央仰头,感受着暖风吹入领口,吹在心上的暖意,她在心里默默的说,聂岑,你放心吧,我不会死,也不会自杀了,我要为你而活,这一辈子啊,我都是你的聂太太,我会接着走你未走完的路,一直走到白头……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辞旧迎新。
白濮和白母陪着白央定居在了上海,除夕夜,聂父聂母也来了,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气氛挺温馨的,白央在身边的空位多摆了一副碗筷和一杯红酒。
饭后,白濮要放烟花,白央不想去,他硬拉着白央下了楼。
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出绚丽的图案,美得像是一幅画,让人连心都变得柔软。
白央双手合十,无声的许愿:聂岑,新年快乐!愿你在天堂开心无忧,下一世,我依然想在人海中遇见你。不过,我们只是遇见,然后擦身而过。
不远处,昏暗的墙角阴影地,一道深沉灼热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白央的背影,直到她和白濮上楼回家,男人才转身离去。
聂太太,新年快乐!
……
春节过后,正月初十,白央拿到了最新的病检报告,身体各项指标全部正常,白血病复发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得知这个好消息,一众亲朋好友都为白央高兴。
当天,自我放逐的罗小晶竟然回来了,并且带给白央一个深水炸弹,“大白,我要结婚了,你给我当伴娘吧!”
“嗯?”白央惊诧,“跟谁结婚?”
罗小晶眼珠子转了转,干笑道:“你不认识的。反正你答应我就是了。”
白央垂眸,心下不禁戚戚。
去年秋天,她和聂岑登记结婚,可是不及举办婚礼,他们便天人永隔,而她所向往的婚礼,也永远不会有了。
见状,罗小晶咬唇,压低了声音,“大白,对不起,我知道你……”
“没关系。”白央摇摇头,强挤出一抹笑,“恭喜你啊,晶晶,恭喜你找到意中人。”
罗小晶干扯了扯唇,“那你给不给我做伴娘嘛?”
“晶晶,我,我实在……”
“我不管,你把我送你的礼物都卖钱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再说,这是我结婚的大事,你作为我最好的闺蜜,你好意思拒绝我吗?”
“这……”
白央为难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吧,我同意当你的伴娘。”
罗小晶欢喜,一把拉起她,“走,我带你去试婚纱。”
“婚纱?”白央愕然,不明所以。
罗小晶嘴角一挑,“当然,我的伴娘礼服也订了婚纱,只不过和新娘的婚纱有一点点区别。”
“不要了吧,普通的小礼服就好了啊。”白央皱眉,搞的太复杂了。
罗小晶瞪眼,“不行,我结婚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好好好,听你的。”白央郁闷,只好答应下来。
被生拉硬拽的带到了婚纱店,白央又受到了二次心理伤害,罗小晶还要求她帮忙挑选新娘婚纱,她眉头皱得紧,四下瞅了一圈,疑惑的道:“你未婚夫呢?应该是他陪你试婚纱啊。”
“哎呀,他筹备婚礼很忙的,再说他的眼光不符合我的审美观,我才不要他来呢。”罗小晶不满的撅嘴,又摇晃白央肩膀撒娇,“大白,我最喜欢你了,你别让我失望嘛。”
白央无奈,“行了,你还有什么要求,我全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