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行和王秀峨商量了一条道路,那就是从于集镇边上,再从朱老庄边上,然后从侯营边上,再从张炉集边上,越过聊堂公路,真插孙庄粮站。这个事儿,只给李小猴说了,也叫他不许对任何人说。
夜晚的交通沟里没有繁华热闹,更没有灯红酒绿,有的只是朴素与恬静,就像一位朴素恬静的乡村少女,娟秀之中略带几分的羞涩。来到这里,表明你有一颗向往大自然向往田野向往泥土向往夜晚的心。
你站在这里,就是一种主动自觉的加入。田野不拒绝来访者,夜色向你敞开了怀抱。
茫茫的夜色中,田野就像个安静的海洋,像是有什么物质在四周飘浮着,有着亘古就有的安静,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渗透并充盈我们的心灵,那种神秘的气氛让你猜想,让你探究不够,似乎在那安静下面隐伏着更为广大的什么,只是你从来都不能够弄清楚,弄明白。
行军的晚上没有月亮,月亮早就被乌云遮住了。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韩行和王秀峨的心里都是十分的紧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感,想到了张振海所遇到的事情,弄不好自己也可能碰上。
但是如果想到在这个安静的田野上,万物并没死寂,照样生机勃勃,你就会有所释然,开怀自己。记得小时候走在夜晚的田野上,疏星淡月,内心也一个劲的恐惧,不敢看黑暗中的东西,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相信那些光辉能驱散内心恐惧的阴霾。
韩行多么想在黑夜里的路上歌唱,用歌声来驱散留在内心里的恐慌。但是这是战争时期,只能悄悄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李小猴小声对韩行说:“韩科长啊,你是不是对我有所怀疑啊?”
韩行心里略微一惊,对李小猴只能说:“怀疑你什么?我不能随便对一个同志怀疑,一切得有证据。”
李小猴小声对韩行说:“怀疑我也是对的。运东大队连续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是白队长遭伏击,又是张振海被害,又是太平庄里起大火。我们的运东大队里肯定出了内奸。但是我不是,我是个中国人,自凡从陈二虎的队伍里反正过来,就不能再回去了,我要打日本人,做个真正的中国人。”
韩行的心里默默地敲起了小鼓,如果真如李小猴内心所说的,这个内奸肯定不是他。但这是特殊时期啊,没有找到内奸,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又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同志。
韩行勉励他说:“好好执行你的任务,事实会说话的,我也会给好同志一个清白的。”
李小猴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恐怕有心眼的人都会看得清楚,如果放心,就不会陪着我们执行任务了。”
韩行心想,也是啊,陪着他们,肯定是对他们放心不下。可是如果不陪着,自己更不放心,这是10名战士啊,再不能走张振海的复辙,虽然是放饵,但也不能陪了夫人又折兵。
当队伍从于集镇旁边经过,再准备从刘子园村插过去的时候,远处看到刘子园村火光冲天,一片呐喊之声。火光中,一团团的烟雾奔腾着升入天空,在浓烟与火光中不断升腾着飞起来的烂柴火、破布絮,更增加了慌乱感和恐怖的气氛。
不用说,只要有火光和人喊,就有了敌情。战士们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李小猴对韩行说:“韩科长,上,还是躲过去?”
李小猴的队伍本来的任务是运粮,这场战斗本来可以躲避过去。但韩行是个战士,不能见死不救,他向王秀峨投过去一种商量的目光。王秀峨也是个战士,同样也点了点头,和韩行的意思不谋而合。
韩行对李小猴下了命令:“小车暂时放在这里,我们全体上。不过要小心,于集就是鬼子的据点,一切听我的命令行事。”
李小猴果断地小声下了命令:“全体注意,准备战斗。跟我走——”
韩行在前,王秀峨紧跟着,后面是李小猴的队伍。他们悄悄地摸到了刘子园村的村南头,这里有一个大场院,十多个伪军,十多个鬼子,正在用刺刀押着一群老百姓,有四个老乡被五花大绑着,旁边是一堆熊熊燃烧的柴火。
一个鬼子手舞着王八盒子,对这四个人气势汹汹地喊:“八路的粮食,你们的交出来,要不,统统地烧死!”
旁边的一个汉奸翻译帮腔说:“耳朵聋了吗,皇军说,你们帮着八路藏的粮食交出来,不交出来,叫你们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