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们相互大眼瞪小眼,不晓得他啥意思,于是开始观察刘天楚的表情,希望可以得到答案。刘天楚正襟危坐在冰冷的地上休息着麻木的双腿,表情似乎没有改变,又似乎有些什么细微处变了,变了的东西说不出来。
刘天楚意味深长地说完,然后落寂地起身,没让李大勇等人跟着,步履沉重地独自一人走向徐州的府邸方向。心情不好时,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家”,有个避风的港湾。
鲁南和皖北战火纷飞,授衔仪式唇刀舌剑,充满温馨的府邸小院仍然是一如既往,宁静、悠然。
失魂落魄的刘天楚刚一进门,沈依依就把一壶刚泡好地茶放在桌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这让刘天楚有些莫名其妙。
“楚哥喝茶吗?”
每次回来沈依依都会先为他沏壶茶,这种例行几乎不用去回答了。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沈依依也从茶盘中拿了一个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她拖了凳子,在对桌坐下。从来没有过的举动,刘天楚越发有些不自在起来,本来正坐的,此时只好侧了身子坐着。
“楚哥今天碰上了啥子事情?”
他不想说,女人与军事无关,看到李大勇等人从门外进来,他对李大勇打响指,李大勇见他与沈依依说话,根本不理他,他形同逗自己玩,于是他只好敷衍:“啥子事?饱食终ri,没事。”
“不大一样。”
刘天楚瞧了瞧自己,甚至掰开领口看了看:“哦,洗澡了。上回那个澡还是出发鄂豫皖前洗的,有光yin了。”
“不是。”
刘天楚又看了看自己。“哦,换军衔了,上将!”他开始干笑:“八百年没穿得这么端正过,像人,有点像人。”
“不是的。是一个雄心壮志的男人找回了自己的野心,他好像又有可玩的了。”
“雄心都早已经丧尽了,又哪里还有野心。”刘天楚有口无心地继续敷衍。
“你现在就是一副要去征讨杀伐的样子,心里装着很多事,做大事不为小事计较,所以你对身边的人也从不关心?你又有了计划,是不是?”
刘天楚不由得惊诧,他开始认真地瞧了瞧沈依依,如瞧一个巫婆。
“在郑州时,总司令总是这样夸你,他说天楚真了不得,百战百胜,想做的事没有不成的。”
刘天楚就只好笑笑,皮里阳秋,很尴尬:“……那有,最近接连败仗,我除了周围的兄弟啥子都没有,能做成啥事?”
沈依依也表情复杂地笑笑:“你是啥子都没有,可你顶天立地,又能翻天覆地,这就是你爱做的事,你让周围的人把你的想入非非,当成他们的想入非非,你勾勾你的手指头,他们都心甘情愿去死,一千个,一万个。”
“这是……战争。”
“战争即使打完了,你还会这么做,那你自己咋子办?我们咋子办?……谁都想过点正经ri子,除了你没人爱疯疯癫癫地打打杀杀。你把他们绑在你周围,跟绑壮丁有点区别就是不用绳子。姑丈说,这就是将才。”
沈依依的话把他噎住了,这些他从没想过,也没想过沈依依几人以后咋子办。刘天楚不吭气了,僵在那里,僵了很久。他抱着头,一双肘子做着支架,撑着那颗迷茫得就要化成青烟的脑袋。
“牛大海的妻子来徐州了,带着不满一岁的孩子,她想去牛大海的坟前看看。她说,其实牛大海从来就不爱打仗,但他喜欢跟你一起,就因为他喜欢跟你在一起,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