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通了姓名。蒋干冷然道:“原来是河北田元皓,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却令某大失所望。”
他摆开架势,打算和田丰辩论,挑衅意味十足。
田丰身侧的陈群忍不住拉了拉田丰的袖摆,意在劝他消火。陈群是与人无争的君子,因此也不愿田丰与人为恶。高谨却似笑非笑的照常饮酒,仿佛身旁的争论与他毫无干系。
田丰的性子火爆,见蒋干挑衅,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朗声道:“不知蒋先生可有见教?”
蒋干道:“古有张仪、苏秦,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可独步天下,天下诸侯皆为其二人左右,莫非田先生亦看不起此二人呼?”
田丰晒然一笑:“苏秦先用合纵之法,合众弱以攻一强,而张仪又行连横之法,事一强以攻众弱,蒋先生以为,此二人当真只是善辩?”
“苏秦合纵之时,东方六国之君深虑秦国之患,早有合纵之意,苏秦所为,不过是投诸侯所好而已,又何来的辩术?六国合纵,秦国势弱,秦君忧心六国合纵之强,早有连横之意,张仪方才出现,利用各诸侯的贪欲各个击破,又何来辩术?”
“此二人并非是口舌强健,只不过是顺应时势,因势利导而已,善用的是韬略,而绝非是口舌。若无东方六国忧心秦患,又何来苏秦?若无秦君心忧六国合纵,又何来张仪?”
“当时秦国势强而六国势弱,六国之君如鲠在喉,便是没有苏秦,六国同样也会合纵。六国合纵,就是没有张仪,先生莫非以为秦国就不会采取连横之术吗?”
蒋干冷然道:“那么请问,若无苏秦张仪,天下该当如何?”
田丰道:“仍旧归秦,秦国以商鞅变法而强,赡养各国韬略之士,为秦所用,以强其国,岂是一小小辩术就能击破的?”
二人你来我往的争辩,高谨显得莫不关心,其实在心里,却也在不断的变换二人的角色,若是蒋干如此说,我是田丰,我该怎么反驳。若是田丰如此说,我是蒋干,我又该怎么争辩?。
这个辩论精彩之极,蒋干以辩术独步江淮,而田丰亦是河北名士,虽然争辩不是他的强项,但此人琴棋书法无所不能,四书五经也早已烂熟于心。却是蒋干最好的对手。
高谨来到这个时代,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行军打仗,粮草调度,就是这辩术,暗中偷学一些倒也不怕无用。
唇枪舌剑了足足半个时辰,二人说得口舌已经干涸,却谁也说服不过谁。
高谨喝了一口酒,道:“诸位可听某一言?”
高谨的身份不同凡响,众人自然侧耳倾听。高谨徐徐道:“我要说的是一个诸位耳熟能详的故事。”
他徐徐道:“秋天里山洪按照时令汹涌而至,众多大川的水流汇入河水,河面宽阔波涛汹涌,两岸和水中沙洲之间连牛马都不能分辨。于是河神欣然自喜,认为天下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都聚集在自己这里。
于是河神顺着水流向东而去,来到北海边,面朝东边一望,看不见大海的尽头。于是河神方才改变先前洋洋自得的面孔,面对着海神仰首慨叹道:“俗语有这样的说法,‘听到了上百条道理,便认为天下再没有谁能比得上自己’的,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了。”
这个故事出自庄子的秋水,不过只是个小故事,却令田丰、蒋干二人不再争辩了,正如故事中所说,上百条道理,便认为天下再没有谁比的上自己。
现在二人所争辩的谋术、辩术岂不也是如此。
其实不管是勇武,是谋术,是辩术都不过是通往目的的手段而已,自己找到了一条河流,便洋洋自得,欣然自喜,岂不是变成了那井底之蛙的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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