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公报报社仅隔两条街的窄巷内,吕碧城在这里租了一间小房子,不熟悉吕碧城的人,一定想不到她会住在这个矮小的空间内。
熟悉的人则只有无奈的叹气了,以吕才女如今的名气,只要她随便勾勾手指头,想送她房子的人便是一大把,只是她没有这心思,依然住在刚来天津就租的房子内。
外面一间小小的会客厅,再就是她的闺房了,此刻吕碧城与自己的二姐正轻笑着交谈。
吕碧城有四姊妹,吕家有藏书3万卷,书香之家的熏陶,使得吕氏四姐妹聪颖而早慧,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大姐27岁,已然嫁人,二姐吕美荪只比她大一岁,尚未嫁,小妹吕坤秀尚年幼。
正是家中无男子,族人才会在她父亲死后以无后继承财产为名,巧取豪夺,想要霸占吕家财产。
而吕碧城也因此婚事告吹,她的亲事是娃娃亲,连那未婚夫的面都没见过,倒没有多大的可惜,只是在这个年头,退婚是一件奇耻大辱,让身为新女xing的吕碧城心中也对婚姻有些yin影。
后世吕碧城终身未婚,最后皈依佛门。而她的小妹或许也受到此影响,同样是侍奉家母,终身未嫁,旌德一门四才女,有两位因为“生平可称许之男子不多”而不嫁,世人感慨着有之,不是滋味者有之。
吕碧城倒好茶。试探问道:“二姐,不是舅舅派你来让兰清回去的?”
吕美荪放下手中翻看的报纸,微笑着瞟她一眼:“三妹也会怕麽。怎么当时身无分文负气出走就不怕哩?”
“二姐!”吕碧城弯月眉一皱,粉脸微红表示着抗议,“一来就取笑我呢!”
要是这小女儿神态让外头的男人们瞧见了。必定转不开眼睛。
吕美荪纤细的玉指轻轻一点吕碧城的额头,嗔道:“你啊你,不知家里有多担心吗?母亲赌气一连半个月和舅舅没有说话,要不是几天后舅舅便探知了你的去处,恐怕会闹得不可开交啊。”
吕碧城讨饶的吐了吐香舌,小声嘀咕道:“我也是一时冲动。”
吕美荪无奈的摇了摇螓首,勾了勾她的鼻子:“三妹能在这里闯了这么大的名声,我们都没有料到哩,你多方奔走,筹办女子学堂之事都传到塘沽了。人人都说我们吕家出了一位花木兰,舅舅听了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事情传到塘沽了麽?”吕碧城灵动的眼睛转了转,笑了起来:“这回官府一定会同意了。”
“就你鬼主意多!”吕美荪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报纸,问道:“你看看,这么多的津门名流。能不引起轰动麽?只是听说三妹不小心掉下湖去了,下次可不要再粗心大意了。”
“知道了,二姐!”吕碧城显然不想在此事上面多谈,恰好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她趁机站起来,道:“二姐。有客人来了,我出去看看。”
吕碧城走出闺房后,吕美荪又翻了翻报纸,瞟到抽屉没合上,正想帮忙关上,却发现里面有个jing致的小盒子打开着,内里有张小纸条。
吕美荪捡起来好奇的看了看,却见是一首词。
“卜算子.咏梅?自陆游一首咏梅后,便无人敢写梅花了,三妹还想与陆游比一比麽。”吕美荪笑着看下去之后,却睁大了美眸。
这不是三妹的字,这词?
好一首卜算子,一首咏梅诗力扫过去文人那种哀怨、颓唐、隐逸之气,创出一种新的景观与新的气象——永不屈服,令人叹为观止,心服口服。
一个笑字与陆游的咏梅愁字反其意而行,写出了梅花的另外一种神韵——既谦逊脱俗、又豁达大度的风采,两首词不相上下,这首在胸襟和气魄上还要胜陆游一筹,这是何人所作?
吕美荪的才华与其妹不相上下,看到如此苍劲有力,神飞龙走的钢笔字和明朗轻快内容,不由为这首词倾倒。
吕美荪看了看落笔处,却没有留下姓名,只在开头有‘赠吕碧城’中间几个字被人用墨汁涂掉,已然看不出来是什么。
吕美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可是知道吕碧城心高气傲,寻常男人都不放在眼中。
还有一首词,吕美荪看到盒底小心的珍藏着另外一首,不由提高嗓子,心中荒谬道:“难道还不止一个?”
拿起来一看后吕美荪马上放下心来,因为这明显是吕碧城的字迹。
“踏莎行
水绕孤村,树明残照,荒凉古道秋风早。今宵何处驻征鞍?一鞭遥指青山小。
漠漠长空,离离衰草,yu黄重绿情难了。韶华有限恨无穷,人生暗向愁中老。”
要是这一首不和上一首摆放在一起,吕美荪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这摆在一起,让吕美荪马上就误会开来了。
“三妹!你对感情始终抱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态度,而且一有阻碍,便立刻知难而退,自我伤心,唉!叫我这个做姐姐的只为你担心。”
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后,吕美荪赶忙把两首词摆好,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翻看报纸。
“二姐,快出来。贵客临门了。”
吕美荪收拾好心情,笑着走了出去,只见客厅内正站着一女,那女子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二姐,这位是巧儿妹子。与她相比,妹妹自愧弗如,羡慕得紧呢。”
吕碧城亲昵拉着韩巧儿的红酥手。为两人互相介绍。
一阵寒暄后,吕碧城倒上茶水,三人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