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起来,马黑木并不是满速儿的嫡系亲信,他能够爬到汗国双壁的位置,完全是依靠自身那卓越的能力。他本来是牙兰的手下大将,牙兰是满速儿的姑祖父,也是阿力和阿黑麻两任苏丹的大将。
阿黑麻死后,满速儿在一片血腥中成为新苏丹,他不仅杀了大多数亲兄弟,而且还逼退了牙兰。当时马黑木力战被擒,经满速儿三ri三夜的归劝,方才降了新可汗。
满速儿也立即对这个降将委以重任,这两万五千名jing锐骑军,便是由马黑木全力统筹。马黑木也不负重望,东来的路途中,将全军上上下下的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连矛盾ri益激化的大王子沙嗣和二王子马黑麻,也在他的调停之下,暂时和好。
由蒙古帝国分裂出来的汗国们,父子相杀,兄弟相残,似乎已经成了每一代都必须上演的固定戏码。从东海之滨到欧罗巴的钦察汗国。数万里的草原上,每个新汗王诞生前后,都会有这种血腥戏出现。
“听闻畏兀儿的黑河部,前些ri子,已经游牧到了西拉噶金河畔的兔儿壩,”马黑木从怀中摸出简易的行军图,指着一个小黑点。叹了口气,“此处离敦煌,不过十余里地。一个时辰间,便可全族躲入城中,他们可有九万人。其中可战之士,足足有万余人!”
“宽彻普化,庸才也,”满速儿笑道,“只有趁火打劫的胆子,哪有跟我对敌的勇气?”
马黑木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据甘州的细作们传来讯息,汉人的皇帝,准备娶宽彻普化的女儿为妃,再许以西海之地。宽彻普化的胆子,恐怕比以前要大上许多。”
满速儿冷哼一下:“兔子的胆子再大,也是只兔子,成不了狼。”
“牙兰呢?”马黑木说起自己昔ri的老大,毫不动容。反而非常冷静,“他派了帖木儿哥和土巴,带着三千人,此刻就躲在西拉噶金河畔的娑子壩,此处离敦煌,同样只有十余里地!”
“你如何探知?”满速儿眉头一皱。他并不担心牙兰这个手下败将,他唯一担忧的,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马黑木。
马黑木明白自家汗王的疑虑,平静地回道:“那些人中,有我的旧ri部属。”
牙兰是青海曲先卫人,小时候被土鲁番掠夺而去,长大之后,得到阿力的欣赏,以妹妻之。他久掌土鲁番大军,被满速儿逼退之后,占据了几座城池,私下里称王称霸。满速儿见他没有公开反叛,也就不想耗费力气去征讨他,两人维系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帖木儿哥和土巴,都是沙州当地人,马匪出身,被知州赵渊击退后,便投靠了牙兰。如今他们率军出现在沙州城外,绝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落井下石,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满速儿指着东方的黑暗,笑道:“明ri午时,我的汗王狼旗,便会插上敦煌的城头,到时,赵渊、帖木儿哥和土巴的人头,都会成为本汗的战利品,而宽彻普化,将会跪在我的马头前,满脸泪水,祈求我的宽宏。”
“唉……”
马黑木想说什么,却yu言又止,好几次都想张口,又强行忍住了,最后万般情绪,都化作一声长叹,飘散在夜se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沙州城内,龙骧军的临时营地,真帖木儿枯坐在中军大帐里,对着幽暗的灯火,以及面前的一壶残酒,悲从中来。
西海!那个有着无边无际咸水的海洋,那个有着辽阔草原的海洋!
皇帝!那个拥有着四海的皇帝,那个掌握着世间最庞大帝国的皇帝!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人,就算他是全蒙古的大汗,真帖木儿也有勇气去争夺乌兰贞。但那是独一无二的大明皇帝啊,自己这个空头的大明都指挥使,如何去与皇帝争夺,如何敢与皇帝争夺?
朱寿用了一个不完全属于大明的西海,就换取了宽彻普化的死命相助。九万黑河部众,已经到了敦煌城外。一万黑河武士,已经在乌兰贞的带领下,成了龙骧军的第一批士卒。
他费尽心机,才说服乌兰贞的成果,却被一道薄薄的圣旨击败,而等着他的,将是皇帝的雷霆之怒。
他最大的作用,不过是战后对土鲁番汗国的平定和镇抚,这是大明一向使用的花招。
但这种作用,赛德也可以,在西域到处流亡的王兄,倘若接到大明的圣旨,绝对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而等着自己的,也许就是一杯毒酒!
至于龙骧军,有自己不多,没有自己,也不会少,张云霖能够将军队管理得很好。
不!我绝不能屈服,我是土鲁番的王子,我是西域的希望!朱厚照,我要你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
在心里以真主的名义,发完毒誓的真帖木儿,从怀中摸出一把刀来,放在面前的几案上,提起酒壶,将剩余的烈酒,全都倒在刀锋之上。
他的眼角,滚出一串泪珠。
乌兰贞,来世,我还会娶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