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朱寿终于颁下旨意,秘密处死了小环姑娘。不过他也没有放过银铃儿,将这个小百合送到了南京皇宫,由镇守太监负责看管。
至于夏皇后,则被朱寿关进了仁智殿,由与她素来不和的马永成亲自监管。
仁智殿在紫禁城的西半侧,位于武英殿正北方,俗称白虎殿。明朝初期,这儿是停放皇帝灵柩的地方,后来逐渐演变成皇家书画院,用来让皇帝们陶冶情操。
从坤宁宫移到仁智殿,朱寿的意思很明确,便是与夏皇后老死不相往来。
不杀夏皇后和银铃儿,并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他明白一个道理:皇家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正如张太后所说的那样,皇帝的心中,要能容下一座大山。要当好皇帝,最重要的条件,就是不能表现真实的自己。这一点,历史上的朱厚照同学并不明白,因此他追求自由和个性的过程,显得非常另类。
朱寿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以任何理由杀了夏皇后,但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皇帝要杀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堵住天下人的嘴,却非常不容易。
张太后看到儿子处理这件事情的手法,欣慰地笑道:“照儿,你长大了。”
朱寿问道:“如何防民之口?”
张太后摇了摇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上古之时,鲧治水,堵之,天下大乱,鲧因此被处死;禹继承父志,疏之,天下大治,被称为圣人,开创大夏数百年基业。”
朱寿笑道:“怪不得贤臣魏征曾说,君如舟,民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张太后闻言之后,瞪了儿子一眼,怒道:“一派胡言!”
朱寿愕然道:“朕哪里错了?”
张太后叹了口气:“魏征此人,沽名钓誉,与那太宗相得益彰,各取所需。此言之重,不在于民,而在于君。民如水,君行于民中,如同行水操舟也。你可知此话原意为何?”
朱寿的古文都还给了体育老师,朱厚照的古文底子虽然很好,但也回答不了这么高深的问题,因此呐呐不能言。
他并不知道,魏征生前每有谏书,必留副本于家中并且曾经出示给史官褚遂良,博取清名之心,昭然若揭。而且魏征曾与侯君集、杜正伦结党,死后才为太宗所察,因此后世的史学家陈寅恪曾经写道:“幸其事发觉于徵已死之后,否则必与张亮、侯君集同受诛戮,停婚仆碑犹是薄惩也。”
陈寅恪虽然跟两钱文人相轻,不过他这个诊断,还是非常贴切的。
朱寿不知道这些,不代表张太后不知,只听得她缓缓说道:“此话本意,出自《后汉书》,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可知也。被魏征篡为君与民,以此来点醒唐太宗,令其操控民意。皇帝是天子,无知草民,岂能反控天子乎?”
朱寿讶然道:“母亲的意思是……”
张太后沉声道:“既然你尚未领悟自己要过的第四关是什么,那么娘也不能多说,等你以后慢慢明白即可。”
在年初的时候,她曾教导过朱寿,做皇帝,有四个关口要过。第一关是均衡、第二关是天地不仁、第三关是力量,至于第四关,她却没有告诉朱寿,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告诉皇帝。
朱寿没有领会母亲的政治思路,不过操控民意这档子事,他在后世倒也见过不少。…。
过了几日,京城中就多了一份《京师纪闻》的免费邸报,办报的,是大名鼎鼎的成国公朱辅。上面登载的信息,大多数是朝庭的政治新闻,小部份是边疆战报。不过最上面的版面,长期被朱寿一个人霸占,用来刊发他那少得可怜的《圣皇语录》,总之是重复重复再重复地讲述一堆废话。
谎话被重复一万次,就是真理,这个后世传播学的经典论点,在往后的日子里,被朱寿活学活用到了极致。
成国公是什么人,他发的报纸,谁敢不收?
于是京师就出现了一个奇景:满大街的行人,毕恭毕敬地从九门守城兵丁的手里,接过一份邸报,然后带回家供在香案之上,全家共同诵读。邸报每周一换,换下的报纸,都堆在祖宗牌位的旁边,共同享受烟火。
没办法,第一篇就是皇帝的话,那就是圣旨,不想被锦衣卫们找借口破家而入,就乖乖地收藏好。
细细品来,这就是最原始的收藏、上架和订阅啊,如此霸道的写书风格,着实令后世的大神们眼红不已。
又过了几日,快到年关的时候,李凤姐没有告诉朱寿的那个好消息,终于得到了太医院无数太医们的证实:李宁妃有喜了!
这就意味着刚满月的朱载基小朋友,也许将迎来他人生中的致命好基友。
历史中无数命运悲惨的皇长子,比如杨勇、李承乾什么的,都在痛哭:跑得早,不如跑得好。
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在手、一个百分之五十儿子作后备军的朱寿,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灵,又在开始策划如何逃出紫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