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现在根本就不会看这卷画册一眼,而是赶紧跪倒在地,高声呼道:“臣韩邦奇奉旨觐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别人都是略带谄媚的高呼,韩君子却是正正经经的高呼;别人最后结尾都是万万岁,韩君子却是简短而力的万岁。满朝文武百官,只有他一人这么喊,不过朱寿却不觉得奇怪,因为韩邦奇的所作所为,不管是明面的,还是暗地里的,都完全配得上君子这个称呼。
君子嘛,就跟忠臣一样,总是与众不同的。
朱寿指着那本画册,笑道:“这个苏州解元,画个画儿,也隐姓埋名,你说说,成何体统?”
韩邦奇正色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唐氏这门春画功夫,伤风败俗,先帝革去他的前程,可谓是正天下之风,造福万世。”
朱寿愣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还真是个道学先生。”
韩邦奇跪在地上,叩了个头,说道:“谢圣上夸赞。”
朱寿也不跟他瞎扯,从锦榻上坐起身来:“这几日辛苦你了,朕一直都在想,朝中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君子,朕也能轻松许多。”
韩邦奇恭敬地又叩了三个响头,沉声道:“多谢圣上体恤,此乃微臣的本份,况且微臣年轻力壮,正是报效圣恩的大好时机。”
朱寿笑了笑,对陈敬说道:“去倒一碗参汤过来,赐给韩编修。”然后又对侍候在一旁的诸位太监大佬们说:“退下。”…。
张永张提督似乎有话要说,还没开口,就被马永成踢了一脚,只好出门而去。刘瑾倒是一脸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愁。
有没有跟在皇帝身边,根本就不重要,朱寿的周围,随时都有无数的宫女、太监和侍卫,成千上万的宫庭人员中,安插几个眼线,对大佬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韩邦奇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皇帝问一句,他便答一句,绝不多说半个字。
“杨用修可愿同去?”等太监们都走了之后,朱寿缓缓问道。
韩邦奇摇了摇头:“杨世兄才高八斗,在京师之中,更能替皇上效力。”
朝中同僚们都知道,韩君子从来不说别人的缺点,更不会挖坑埋人,有一说一,才是韩氏风格。杨慎的长处,便是他的才学,真要把他派去干别的,恐怕会适得其反。
朱寿沉吟片刻,方才说道:“翟志南还在川东,至少明年年初,才能回转京师,你在河间府可有信心?”
韩邦奇回道:“微臣若是治理不好任丘县,就自个儿跳了白洋淀。”
他刚被朱寿委任为任丘县令,从正七品的清贵编修,平调到任丘,韩君子没有任何怨言,既不高兴,也不悲伤,心情有如他的为人一般,中正平和。
朱寿满意地笑了,从龙案之上抽出几道奏折,扔到韩邦奇的面前,说道:“你且看看。”
说完也不等韩邦奇答话,又从锦榻旁抽出一本线装书,这次的封面稍微正常了一点,《三国志通俗演义》!
韩邦奇小心翼翼地捡起奏折,只见都是关于一个案子的,写这些奏折的人,名叫王启年。
王启年?不是前些日子那个九品小官么?听说他被谪戍到夷州,怎么还有独自上奏折的权力?
韩君子按下心中的诸多怀疑,将这个河间府受贿案通览了一遍,越看越是惊心。
王启年的字写得很差,毕竟是个没考中进士的文人,落到韩君子这样的高才眼中,自然是破绽百出。不过这人的文章倒写得滴水不漏,涉及到的官员,桩桩件件,来龙去脉,清清楚楚。尤其是静海县令穆子禹,贪贿数额,竟然高达十余万两!
一个小小的静海县,七品大的芝麻官,居然能贪得如此多的银两,这件事绝不正常,就算是受贿天才,也捞不到这些银子。
韩邦奇的疑惑,被另一个折子破解了:这穆子禹,竟然是兵部尚书曹元的内侄!
曹元顶掉阎仲宇,当上兵部尚书之后,又兼督团营,领京师周边十余万劲旅。其将校迁除,均听从刘瑾命令,可谓是刘党的五虎上将。
曹元无子,将这内侄视为亲生骨肉般痛惜,若不是碍于宗法族规,甚至有过继穆子禹到自己膝下的想法。因此案情非常简单,穆县令的身后,站着曹元;而曹尚书的身后,站着刘皇帝!
韩邦奇越看越是惊心,背上早就出了无数的冷汗,心里暗想,这可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淖啊。
尤其是折子最后那句朱寿的御笔:彻查穆子禹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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