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大明的百姓都知道,刘瑾权倾朝野,政令皆出其门。皇帝天天在瞎胡闹,不理政事,纵容奸臣。
但是这些,并不是真实情况。
因为大明的高官们都清楚,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决定刘瑾的生死枯荣,他就是朱寿。
不管刘瑾犯下了何等大罪,也不管有多少人欲杀之而后快,只要朱寿不点头,刘老大就会安然无恙,继续做他的“立皇帝”。
在告密奏折的攻击下,在众位太监的凶狠眼神中,刘老大有如闲庭信步,谈笑自若,底气就在于,他已经看穿了朱寿的心思。
就如同张提督所想的那样,皇帝根本就没打算杀刘瑾!
为什么呢?
很简单,如果朱寿真的打算杀了刘瑾,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罪证,说一个字,就能将老刘的人头取下。
因此老刘刚进来时,看见众位太监环绕,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居然来了一个奏折!
奏折写的什么,刘瑾犯了何等大罪,根本就不重要。朱寿将奏折扔到他的脸上,而不是说出一个“杀”字,那么刘瑾自然过了关,接下来的,只不过是配合朱寿演一出戏。
说起演戏,老刘的演技起码能排到大明前三位,是一位真正的角儿,他身处群狼之中,从害怕,到大笑,再到坦然自若,表情拿捏得非常到位。
这一点,朱寿也是非常佩服的,他的确没有杀刘瑾的心思,甚至也没有严厉处罚的意思,他只是想让刘瑾知道:朕用这些事来敲打你,就是看你跟李东阳走得太近,换尚书都不通知一下朕,真当朕是什么都不管么?
刘瑾自然也清楚,李东阳的计策,那是阳谋,他不得不接。六个尚书加两个阁老,除了杨廷和一系,他已经掌握了整个大明的话语权,想做什么事,都能够得心应手,这就是他的用处,也是朱寿不杀他的最大原因。因此李毒蛇的心思再毒,刘老大也得把这包毒药吞下去,这就是政治。
而朱寿的心思,刘瑾更明白,皇帝骂自己、打自己,并不是真的对自己不满,而是因为李东阳和自己一联合,朝庭中就失去了平衡。弘治皇帝倡导的平衡观,刘老大也深表赞同,但权力的诱惑,让他敢于走上钢丝,在皇权的夹缝中求得生存机会,这同样是政治。
要想朱寿放过自己,刘老大明白,只有两个办法。其一,跟李东阳重新决裂,把这包毒药扔到李毒蛇的脸上。其二,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万夫所指的对象,一个朝中最大的被斗争对象。
以刘瑾的心性,根本就没有多加犹豫,立即就选了第二种。
“何出此言?”朱寿的声音传来,有些冷冰冰的,让看着他长大的刘瑾有些不习惯,“那陈维元不过一介商人,虽略有资产,又何曾是马末沙苏丹的对手?只需几个胥吏,便可取下那陈氏的人头,灭了他的满门。”
就算是富可敌国的商人,在帝王们面前,也不过是一只洗得又白又嫩的猪头罢了。历代以来,莫不如此。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岂是随口说说而已的?
刘瑾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中的奏折:“此乃陈氏的亲笔信,无论真假,皆是我大明海舟进入满剌加的敲门砖,一日不行,就等十日;一年不行,就等十年!”
听了刘瑾的话,朱寿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条老狗的见识,果然超出旁边那群太监大佬一长截。…。
陈维元的生死,根本无足轻重,一个海外商人而已,对于帝王和将相们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数字。满剌加的形势,不管最终是葡萄牙人获胜,还是马末沙获胜,大明都有借口遣师前往。而进入满剌加的钥匙,就是这道内附折子。
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当年明成祖朱老四在安南就做过,如今朱寿再做一次,也算是学习老祖宗的先进经验。
只要把大明海军的实力提升起来,再配合朱寿的决心,进占满剌加,不过是举手之劳。
对于朱寿来说,现在的刘瑾,非常危险,也非常有用。满朝的文武百官、太监大佬,都站在刘瑾的对立面,但是刘瑾却牢牢地掌握住了朝政,其政治手段之巧妙,心思之灵敏,令朱寿看得敬佩不已。
不过刘瑾的这种处境,也注定他必须紧紧依靠朱寿的权威,才能继续生存。他的威权,其实就是朱寿皇权的延伸。
因此刘瑾离不开朱寿,而朱寿呢?政治功力薄弱的宅男,同样离不开刘老大。
两人各取所需,暂时维系着甜蜜的爱情。
张永等人看着朱寿那渐渐平和的脸色,心里都知道,这次的大坑是白挖了,大伙儿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刘瑾的报复。
其实他们还有最后一个翻盘的机会,足以立即致刘瑾于死地。不过那个长得像“太监”的家伙还在三边修长城,没有成为太监大佬们的智慧之源和决心之根,因此在杨一清说出那个计策之前,刘老大都会平安无事。
“此乃伪报!汝谓贤,吾故不用;汝谓不贤,今用之。”朱寿最终将第三个奏折判了死刑,不过还是没有放过刘瑾,“宣,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君前失仪,罚俸禄一年,自去奉天门左侧,站一个时辰。”
他的意思是:刘瑾是什么人,朕很清楚,他要是好人,朕根本就不会用他,正因为这老头坏得流油,所以用着才放心。
板子重重举起,轻轻落下,朱寿的敲山震虎之策,倒是运得纯熟无比。
秦东仪和陈维元的命运与前途,萨维的野望,对于朱寿和刘瑾来说,都是很小的一件事,只要事情还没有脱离他们的掌握,其他人的命运,是不用去理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