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云老夫人变了脸色,勃然大怒的样子,云晟毅就勾起了嘴唇,云琳琅更是嘚瑟的道:“巧雁可是亲口同我阿兄说,你是让她在熬鱼汤的时候,放入了厚朴,若不是我阿兄看过医书,知晓鲫鱼汤和厚朴同食会制毒,险些让你害死了祖母!”
云琳琅说到这儿,立即跪倒在地,道:“祖母,这样居心叵测的人,怎么能留在您的身边,怎么能留在云府,请祖母做主,将云弱水驱逐云府,逐出族谱!”
云晟毅也一撩衣服下摆,跪了下来,“祖母,云弱水心存不轨,这件事实在不容小觑。”
“祖母,阿兄和六姊说的对,祖母三思啊。”云画眉早就恨毒了云弱水,此时不站出来,又更待何时,云绛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拉她了。
云琳琅一见如此,更是来了精神,“祖母,不能犹豫啊,不然云弱水迟早要害死您的!”
云琳琅话未落音,常妈妈蹙着眉头,将银簪从盛着鱼汤的碗里拿了出来。
云老夫人和云晟毅等人的目光,都立刻望了过去,然而,银簪光泽透亮,一点都没有接触过有毒之物变黑的情况。
“怎,怎么可能!”云琳琅大叫:“云弱水,你做了什么,你肯定是搞了鬼!”
冥漠雪冷笑道:“六妹妹,我做了什么?我是不是应该问你和阿兄做了什么!”
不等云琳琅回答,冥漠雪上前一步,走到云琳琅的跟前,大声说道:“我不敢说自己是最孝顺祖母的,但是得知祖母病了,我亲自去厨房给祖母熬了鱼汤补身子,阿兄和六妹妹不赞同我就罢了,竟然还说我要下毒害死祖母。这会儿汤里没有毒,阿兄和六妹妹反而问我做了什么,说我搞鬼,请问阿兄和六妹妹,我能做什么?我能搞什么鬼!”
方氏原本并不知道,云晟毅和云琳琅合起伙来算计冥漠雪,而刚才方氏在看,云晟毅和云琳琅一同指证云弱水的时候,见她脸色大变,便以为她这才真的要倒霉了,可谁知……
若是现在方氏还看不出来,她的一双儿女都让人家给算计了,那她真是蠢死了。
云晟毅此时也感觉到,自己可能被巧雁和冥漠雪算计了,但是他仍然抱着希望,虽然他知道,这个希望很可能会落空。
云晟毅的目光,死死的盯在跪在地上的巧雁的身上,可巧雁却是连头也不抬,云晟毅的心里是又怒又气,几乎要憋得吐血。
云琳琅见了,一把推开冥漠雪,激动冲到了常妈妈的跟前,抢过了常妈妈手中的簪子,而后竟然直接更是用手,将碗里的一块棕褐色的块状东西,给捞了出来,大声道:“这明明就是厚朴,医书上写着鲫鱼汤不能同厚朴同用,否则便有毒,云弱水,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方氏根本不认识什么厚朴不厚朴的,她只想要阻止云琳琅,可又见云琳琅说的有模有样,便觉得有些蹊跷。
云晟毅也忍不住道:“我不知你做了什么手脚,让银簪不能看出汤里有毒,但这件事是你的婢子亲口同我说的,你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冥漠雪冷冷一笑,一把抓过云琳琅手中树皮块一样的东西,“你说这是厚朴?”
云琳琅顿时大叫道:“云弱水,你别想毁掉证据,厨房还有一锅鸡汤呢。”
冥漠雪听了忍不住笑道:“六妹妹,我一直觉得你挺聪明的,怎么今日就犯了傻,我要销毁证据,还会选择在你们面前吗。”
冥漠雪说完,又转向对云老夫人笑着道:“祖母,弱水虽然不知,鲫鱼汤不能同厚朴同用,但是却知道鸡汤无味。祖母又是着了风寒的,弱水便让人去西市胡人商贩手里,买了些调料来,这块同厚朴很像的东西,叫做肉桂,而且鲫鱼汤里,还加了胡椒和醋。”
云老夫人的听了冥漠雪的话,狐疑的看着冥漠雪手里的东西。
冥漠雪见了,心里就是一冷,她知道,云老夫人根本不相信她。
别管云老夫人信不信云弱水,方氏都知道,这鲫鱼汤里是肯定没有毒的了,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如何扳倒云弱水,而是怎么撇清云晟毅和云琳琅。
方氏想到这儿,立刻站出来,道:“阿家,琳琅也是关心您,这才错把肉桂当做了厚朴,误会了弱水,一个小小的误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安的,又何必呢。”
方氏说到这里,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对云琳琅呵斥道:“琳琅,还不向你四姊道歉。”
方氏自然而然的将事情都推到了云琳琅的身上,女儿和儿子相比,还是儿子更重要一些,而且谁也不会将女儿家家的拌嘴,这等小事,弄的斤斤计较广为人知。
云琳琅见方氏让她认错,顿时愣住了,然而再看到方氏冷冷的目光,和云晟毅根本不敢看她的模样,云琳琅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感觉所有人都抛弃了她。
云琳琅哑了嗓子,半晌没发出一个动静出来。
“误会?”冥漠雪的脸上涌起一抹嘲讽,看也看云琳琅,径自对方氏道:“阿母,这当真是误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所以阿兄和六妹妹,要将弱水赶出云府?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所以阿兄和六妹妹,要将弱水逐出族谱?”
“这……”方氏顿时语塞。
云画眉见冥漠雪咄咄逼人,立即道:“云弱水,这可是你自己的婢子说的,你……”
云画眉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云绛唇一把给拉住了,“七姊,你不要乱插嘴。”
云画眉狠毒了冥漠雪,将她的脸被毁容,全都算在了冥漠雪的身上,这会儿话已经说了一半,她怎么可能收回。
“我这是在说实话,你们都听见了,刚才是巧雁自己跪下说的,说她有罪!”云画眉大叫道。
云画眉的声音,将沉默了半晌的云琳琅惊醒,她反应过来立即道:“对,七妹妹说的没错,况且单凭你一面之词,我们如何相信你,你就是硬将厚朴说成是肉桂也没有用,银簪没有变黑,也不能证明这鱼汤没有毒!”
冥漠雪听了只是笑:“我其实很想说,不如我喝掉这鱼汤,证明给你看,可惜只怕我就是喝了,你还会找借口,说我提前服了解药。”
冥漠雪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对云老夫人道:“祖母,这件事事关重大,不但关系着祖母的身体,还关系这弱水的清誉,不如寻个靠得住的大夫来,看看这东西,到底是厚朴还是肉桂。”
云琳琅听了,不等云老夫人开口,就立即说道:“大夫自然要找,但我同你说的是巧雁的事情,若不是巧雁同我阿兄说你要给祖母下毒,我们又岂会知道。”
“哦?”冥漠雪说着,偏过身子听了看向云晟毅,道:“哦,阿兄,果真是巧雁去同你说的,不是你逼巧雁的吗?”
云晟毅狠狠一抚袖,道:“我什么时候逼她了,你自己问问她,我是如何逼她了!”
“就像阿兄和六妹妹所说的,巧雁是我的婢子,我又一向对她不薄,她怎么会对才刚回府的阿兄说,我要加害祖母,而不向直接祖母或者阿爷阿母说呢。”
冥漠雪说到这里顿了顿,调笑着又道:“我真的是好奇的很呢,难道阿兄同巧雁之间,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云弱水,你不要胡说,是她今日撞上了我,这才跟我说的,我同她之间怎么会有什么,你别信口雌黄!”云晟毅说着,一把抓住巧雁的肩膀就是往后一拖,道:“你自己说,到底是我逼你的,还是你自愿对我说的。”
云晟毅一边说着,一边用阴狠的目光,盯着巧雁的眼睛道。
巧雁被云晟毅吓得一哆嗦,冥漠雪见了,立即将巧雁护在了身后,道:“阿兄,你这是在恐吓吗?”
“我怎么恐吓她了,我是在告诉她要实话实说!”云晟毅大声喝道。
“好了!”云老夫人突然高声道。
云晟毅赶忙上前,走到云老夫人的榻前,拉着云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您别动气,气坏了身子,也是孙儿心疼,倒高兴了那等小人。”
冥漠雪听了笑的鄙夷,用一副不屑的目光,看着云晟毅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孔,慢慢变得狰狞了起来。
云老夫人不言不语的,抽回了被云晟毅握住的手,而后对常妈妈吩咐道:“常妈妈,你派个婢子去请我常用的大夫来。”
冥漠雪听了,便笑着说道:“祖母,今日弱水听常妈妈说祖母的身子,这几日都不大好,便想起前些日子曾听说,延寿坊里来了一位名医,便差人去请了,这会儿估摸着也快要到了。”
云琳琅听了冷哼一声,“你随便寻来个人,就自称是名医,我们岂知他究竟是名医,还是你找来的托儿。”
冥漠雪淡淡的道:“反正这会儿,人也已经快要到了,等人来了六妹妹自己看便罢了,若是到时你对他还不信服,便由你亲自选个大夫来就是了。”
云琳琅听了冷哼了一声,这才不做声了。
云老夫人想到,今日之事本是家丑,若是被外人知晓,万一传了出去,岂不影响了云家和云达赋的名声。
想到这儿,云老夫人道:“那名医就不要让他来了,就传我平日里用惯的大夫就好。”
云老夫人这话才刚落音,外面守二门的婆子,就急急来道:“老夫人,四娘子请来的大夫到了,阿郎刚好下朝,这会儿正带人过来呢。”
此时人已经来了,还是由云达赋亲自带来的,就是云老夫人想要推辞,此时只怕也不行了。
云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眉头便皱了起来。
冥漠雪看出云老夫人心中所想,便道:“祖母,这名医往日沉默寡言,再者说,名医的脾性都多少古怪一些,祖母见了,可不要以为名医轻视咱们而动气。”
云老夫人一听冥漠雪说,来人不爱多言,这才松了口气,道:“这个我知晓,越是名医,越是性子古怪。”
冥漠雪听了一笑,也算解了云老夫人的心结。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还穿着一身官服,还未来得及换掉的云达赋,就带着一名背着药箱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只见来人一身宽大如雪般洁净的白衣,黑亮的发用白玉簪冠挽着,腰间系着银色云纹锦带,脚下踏着片尘不染的靴子款款走来。
男子很是消瘦,宽大的衣袖,几乎盖住了他的手,只露出一点点指尖。
冥漠雪看了来人一眼,就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此人正是那日用银针,扎了章仇擎苍的毒舌男司徒策。
“儿给阿母请安,阿母的身子可好些了?”云达赋因为身着官府,所以并未给云老夫人磕头,只是拱手行了礼。
云老夫人看了一眼满屋子里,脸色各异的众人,又看了看淡漠无比的云弱水,便叹了一口气,也不回答,只对云达赋问道:“你身后的,便是弱水请来的名医了吧。”
司徒策听了,对云老夫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司徒策。”
云晟毅见司徒策区区一介平民,见到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竟然连跪都不跪,顿时心生不忿,喝道:“大胆,见到云府的老夫人,某的祖母,你竟然敢不速速跪拜,你好大的胆子。”
不等司徒策开口,云达赋就开口喝道:“混账,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了,你妹妹为你祖母寻来的名医,岂是你能随便呵斥的!”
云晟毅听了自然不服,还要再开口,就听云达赋又对云老夫人道:“阿母,这位司徒郎君,正是当年为圣上治病诊脉的,一竹道长门下的弟子,便是玄奘法师,都夸赞司徒郎君医术精湛,晓因果,明佛理,懂养生,医术更是高超,比其师一竹道长,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圣上曾封司徒郎君殿中侍御医,然而司徒郎君是自在惯了的,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
云老夫人听了顿时一愣,“原来竟是一竹道长的弟子,常妈妈,快,快看座。”
方氏和云晟毅、云琳琅等人,听了云达赋的话,更是惊住了,几人半晌没说出话来。
而冥漠雪则对司徒策挑了挑眉,意思问他,他有这般不寻常的来历,怎么对她闭口不谈,将她蒙在鼓里,不但如此,竟然还为一个刺客组织效力。
司徒策见了,只是淡淡的看了冥漠雪一眼,若是不知道的,当真是猜不出如今司徒策,正在为冥漠雪效力,是她的手下。
云晟毅当即想到,此人既然连玄奘法师,都对其有如此高的称赞,若说云弱水收买了他,只怕是不行了的。
然而云琳琅可没有这等觉悟,竟然还隐隐有些兴奋,以为这次可以让云弱水,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着云琳琅不加以掩饰的兴奋的目光,冥漠雪不禁暗暗冷笑。
司徒策则淡淡的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还是先看诊吧。”
司徒策说着,便从药箱里取了脉枕出来,又掏出一条白帕裹住了手。
冥漠雪看着司徒策的P事,就想起后来章仇擎苍说司徒策有洁癖,不过拉了他一下就用针扎人。
冥漠雪正想着,司徒策已然收回了手,淡淡道:“风寒入骨,绝非一日两日之事,想必老夫人早年受了寒,又没有保养好,这才留下的病根,所以一到冬日里吹吹风就病倒了。”
司徒策说着,这才又拿帕子擦了擦手,到桌边留下了方子,“这方子也不能祛病根,却对保养身子有些好处,冬日里日日喝着也是不怕的。”
司徒策说完,又见旁边放着的鱼汤,道:“鲫鱼汤可以多喝些,不但温补,还可以美容养颜,不过要注意不要同麦冬、厚朴一同食用,前后还要忌喝茶。”
司徒策说到了鲫鱼汤上,云琳琅再也忍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举步盈盈的走上前去,一双秋水如波般的大眼看着司徒策道:“司徒名医,小女有件事情请教郎君。”
因着云琳琅上前了一步,挨着司徒策甚是近,司徒策不奈的蹙了蹙眉,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道:“请教不敢,小娘子有什么便问吧。”
云琳琅指着碗里的那块棕褐色,跟树皮一样的东西道:“司徒郎君请看,这样东西,是不是厚朴。”
司徒策抬眼看了云琳琅一眼,云琳琅见司徒策看向自己,立即向司徒策眨了眨眼,那目光中,带着一丝引诱,和*不明的意味。
司徒策见了匆匆别过头,云琳琅还以为是自己的容貌太美,这才使得司徒策不敢直视,可云琳琅却没看到,司徒策目光中闪过的不屑。
司徒策用才刚擦过手的白帕,捏起那棕褐色树皮一样的东西,瞧了瞧,又闻了闻,这才看向云琳琅道:“厚朴?”
云琳琅立即转过身,对云老夫人等人叫道:“祖母,我说的没错吧,这就是厚朴,云弱水她就是想要害死祖母,祖母,快将她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