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以身相许
边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时,霍之汶顺间身体僵硬。
尤其是他唤的那个称呼——“之汶”入她耳之后。
有生之年,她在现实中距离边城最近的一次,不是在她回归家族企业的当下,而是她和边疆滚在泥地里的从前。
那个时候,她是边疆的战友,而边城是因想念独子边疆而进入营地探望儿子的父亲。
营区门前,有过一面之缘。
浸淫商场多年如边城,在毫无交情可言的情况下而今能轻易地语调亲和地唤她“之汶”,想必在当是时,就摸查过她的身份。
他们彼此的关系远没有达到这样可以直呼姓名的地步。
边城在她的认知中不是一个长辈。
霍之汶没办法回以边城任何亲切的称呼和口吻,出口的两个字已经是她的极限:“你好”。
她已经能够猜到边城接下来会说什么。
走向一,他是边疆的父亲。
走向二,他需要的盘活蔚蓝航空的资金。
边疆已经透露给她,边城在调查席宴清。
霍之汶并不希望还有走向三——边城和她提起席宴清和商家的任何事情。
席宴清和商寅、商浔的关系,边城如若有心,得知并非难题。
如果杜合欢对边城知无不言,那么边城得知席宴清蓄意靠近杜合欢也不无可能。
至于原因,很多人大概都会有顺理成章的联想。
他在停车场被绑一事,他必然不会轻易放手不去追究。
霍之汶僵坐在车内,在这一刻反而松了口气。
边城的口吻是讨好的,所以他手上,目前不会有任何对席宴清不利的东西。
潜意识里,她已经将此人划归非善类。
而对待这样的人,以暴制暴和绳之以法,是最好的办法和结果。
他也许胃口充裕,但她并没有被人蚕食的丝毫准备。
可霍之汶没想到,边城比她想象的更为厚颜无耻。
隔着听筒,边城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比先前更为慈爱:“我是边叔叔,边疆的父亲。”
叔叔?
这一个称呼让霍之汶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耐性:“抱歉,我现在不方便通话。”
通话被她切断地干脆利落。
可屏幕的光刚暗下去,又突然亮了起来。
流沙在侧,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她的任何举止都可能对流沙造成影响。
即便不耐,霍之汶并没有将负面情绪在面上流露出来。
她刚想拔掉电池板,却见来电显示不再是适才那串陌生号码,而是温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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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因为席宴清入院接触频繁起来,但霍之汶和温九一直不算热络。
所以当温九反复地提出午餐小聚并且有些私人问题希望她指点迷津的时候,霍之汶略微觉得讶异。
她并不是一个亲和力强的人,相反通常对外展示的那个霍之汶“生人勿近”。
温九即便需要人指点,她的选择可能是席宴清,可能是陆地,但不会是霍之汶。
霍之汶第一反应是拒绝。
温九坚持,她又应了下来。
温九既然反常,一定有原因。
席宴清栽培的这株幼苗,她并不介意费心关注其成长。
对温九反常的疑惑在她将流沙送去好友路染的萤火虫公园只身赴温九的宴,见到的却是温九的姐姐温岭的时候,有了答案。
原来是温岭利用温九迂回着来约她。
***
霍之汶没有即刻离席而去。
温岭此前一脸肃色,见她现身之后,眸间漾起一丝轻快,启唇为温九澄清:“小九不是有意骗你,是我答应她,这是最后一次。和你聊完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回法拉盛,她才愿意帮我约你出来。”
有人煞费苦心,霍之汶不想对面不识,只是依旧干脆地声明:“能说的,我以为在医院的那场碰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温小姐,你要离开,告别的对象,不应该有我。”
温岭掀唇一笑:“我很好奇,你对晏清说话,是不是也这样不带情绪,语调平静到懒得加任何起伏。”
透过温岭身侧的玻璃,霍之汶能够看到餐厅外零星落水的喷泉。
零星水花,惊扰一地地洞天寒。
室内温热,但激不起她丝毫交谈的兴致:“这点我无可奉告。”
她同时告诉温岭:“你想说的事情,最好有意义,不是单纯地耗费时间。我应该告诉过温小姐,我不介意让任何人难堪。”
记忆没有那么快消融褪色。
温岭自是记得医院廊道里霍之汶对她说的那简短的几句话。
她想眼前这个女人一定精于谈判,才会那样几个字,便让她当是时觉得哑口无言。
可今天她是有备而来,有些要说的话,不打算带上飞机负重运到大洋彼岸,一定要说完,得偿所愿。
“我在你的男人身上耗费了几年时间。他欠我几年,你拿几十分钟来听我说,即便听的是废话,算是稍作补偿,不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吗?”
温岭话一落,霍之汶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词——荒谬。
饶是如此,她的语调却比此前更为平和:“人是我的。他亏欠的,我可以补偿,我也愿意去做,合情合理。但是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