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夜。辽宁。丹东。
日军对丹东一线华军江防的炮火准备持续了整整一天。
日军的浅水炮舰,俄罗斯太平洋第二舰队的战舰和巡洋舰,各型内河炮艇,与日军战线后方得到方面军重炮和野炮加强的日本第一军的炮兵集群对华军江防阵地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猛烈炮击。
华军前沿阵地的工事几乎被全部摧毁,联系中断,阵地上死伤不明。华军布置在东港附近用来封锁鸭绿江入海口的岸防炮台被日军攻城臼炮重创,日军浅水炮舰和内河炮艇逆流而上,轰击华军江防阵地。
华军阵地后方的增援路线遭到日俄方面远程炮兵的持续封锁,一切增援的努力都宣告失败,当面守军中国第十二军国防二十六师的四个营几乎被孤立在了纵深三公里的第一道防线之中。师团属预备队都在拼命想把兵员和弹药输送上去,但面对对方密不透风的火力,在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只有中止,并向后方求援。第十二军的预备队国防军第五师迅速抽调一个步兵团,加强了火力,向南线二十六师方向开进。
入夜之后,华军利用夜幕的掩护,开始从后方大举调兵增援。但这个时候,日军的总攻已经开始。日军的突击梯队利用各式船只在六个渡河点展开强渡,同时一部分日本海军陆战队部队自入海口的黄金坪地带登陆,自侧后包抄丹东岸防守军。
日军在饱经摧残的华军一线阵地受到了华军残余人员的顽强抵抗。在这个战场上,所谓的英雄事迹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敌对双方都以最大的爱国心和勇气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斗。以顽强著称的第十一善通寺师团第四十四联队,几乎在阵地上遭遇全灭,最后联队长吉川幸盛也被一个藏在死尸堆里的中国士兵突然跳起抱住,在手榴弹爆炸下同归于尽。
日军最为精锐的二师团取得了重大进展,在北线占据了一块宽六百米,纵深四百米的滩头阵地,但他们马上遭遇了乘卡车增援而来的华军国防第五师步兵和搜索营,在对方凶猛的反突击之下,这些来自仙台,素来以夜战和冷静闻名全日本的武士毫不慌乱,针锋相对地展开了近距离的殊死战斗。
华军江防阵地全线动摇。
求援的已经让第十一军,第七集团军乃至整个东北方面军焦头烂额。虽然早有预案,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才惊觉日本人的孤注一掷的疯狂依然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齐齐哈尔。北方方面军司令部。
尽管黑龙江的战斗已经是空前惨烈,但千里之外的丹东无疑在这个夜晚成为了方面军司令部讨论最多的话题。
“日本满洲军第三军的野津贯道是以攻击著称的宿将,参谋长内山小二郎是炮兵专家,下面的第三师团和第四师团都不是等闲之辈,现在又加强了二师团,还有日本海军陆战队的一些兵力,以及特殊加强的炮兵,海上支援,日本人的主攻方向已经明确了。”方面军参谋长耿一飞在地图上一指,“敌军舰队和登陆船团的目标,只能是丹东或者营口。但是在丹东,敌我双方都投入了重兵,重炮林立,在狭窄正面堆积太多兵力只能导致我军炮火更高的杀伤效率大孤山方向,我军防御严密,又有海防要塞,敌军只能靠小艇登陆。相反,营口只有二十八师的一个团,只要他们占领这里,与丹东的第一军对进,就可以切断我辽东半岛,进而攻击奉天,截断我东北与关内外交通命脉。这在军学上是非常合乎逻辑的。他们现在在丹东发动的攻击,也有吸引我方注意,分散我预备兵力的目的。”
耿一飞和曾起盟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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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渤海湾东北角,营口。
营口港是一个民用港口。由于这些年的东北开发,营口又通了铁路,东北物产从这里上船,直接拉到天津或者烟台上陆。而关内的很多物资,也都通过海运从营口上火车转运到辽宁乃至东北各地。
风雨大作。
海岸之上,一个乘凉避雨的庐棚里,几个人披着军用雨披正默默地看着远方。远处的树林中灯光一闪。眼尖的马上低声说道营座,信号”
张景惠凝神看去,只见又是两长一短三长。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发信号”
旁边的一个军官提起马灯,不断地用罩子罩上,又移走。很快,对面的树林中,黑压压看不清个数的人影晃动,迅速地奔了这边。
当先的一个人正是表叔。
张景惠差点认不出来。
只见这位诚亲王府的贝勒爷一身国防军军装,披着华军制式雨披,左臂上缠着白毛巾,武装带,大马靴,挂着中校标识,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我们是奉师部命令,加强海防。”表叔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张营长,辛苦了。”
张景惠苦笑一声行了,表叔,这里都是自家弟兄,没见外的。这些位是?”
“都是我们大清国禁卫军的好汉子,在日本苦练的精兵,不少人两年前就在这边潜伏了。”表叔略带骄傲地说道,“我带来了三百人。还有两百人是大日本帝国兴亚会的志士,都是有志于日满提携,大东亚共存共荣的日本。”
张景惠看了看那些一脸严肃的满清旗人子弟,又看了看旁边那些沉默而矮小,气质很是不同的汉子,虽然两伙人都穿着国防军的制服,但总觉得那群小个子更像一群狼,而所谓大清禁卫军更像一群狗。
张景惠拱了拱手幸会幸会”
“关键是海防炮台。”表叔有些焦急地说道,“景惠,张团长不在?”
“我那个五弟是个精细人。”张景惠摇了摇头,“表叔,不是我信不过您,关键这事情到底谁能说了算,咱们总得见见真佛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那位岸本介,我看也不是有名人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卖了命,到时候皇军不认账,我们弄个里外没脸,何苦来由?”
“我是你表叔”表叔急得直跺脚,“我是大清的贝勒爷我爹是前任铁帽子王爷我哥是现在的诚亲王景惠,你表叔我吐口唾沫摔八瓣的爷们,能忽悠你?”
“表叔,咱心里都明白,这事情说了算的还是日本人。”张景惠摇了摇头,“不是我不信您,实在是这事情太大,我们弟兄几个可不敢随随便便就把自个卖了。”
“你这是威胁爷们?”表叔一着急,低声吼了起来,“把我们挤兑到这,你小子想变卦?姓张的,你狠,你行爷们……”
“载源君,这件事情交给鄙人吧。”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矮个子人群中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表情平静,但一双三角眼闪着锐芒,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黑夜里的独狼。
“张君,在下就是日本方面本次行动的负责人。”来人深深一鞠躬,“有要求,尽管和我提,我想基本上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张景惠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会,一拱手这位爷,称呼?”
“鄙人在日本有些小小的名气,不您是否听说过。”来人微微一笑,神态洒然,“不才在下头山满,恬为兴亚会高级顾问,大清国军咨府一等参议官,大清国皇帝载沣陛下的国务顾问,授一品提督衔,巴图鲁勇号,赏黄马褂。”
“你是头山……头山满?”张景惠闻言大惊,上下打量着来人。
“正是鄙人。此事我已受大日本帝国参谋本部和大清国皇帝陛下和军机处的全权委托,有要求尽管和我提。”头山满微微一笑,“张君,你是聪明人。走到这一步,你们已经不能回头了。”
张景惠脸色一变。
“鄙人,你们中国有句古话,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头山满平静地说道,“开价吧,只要鄙人职权范围之内,一切都好说。”
张景惠盯着他看了一会,光棍地点了点头痛快我就喜欢和头山这样的爽利汉子打交道俺们别的不求,就求四件事:第一,俺们这些弟兄,不掺乎你们打中国人的事另外,俺们部队里的人,即使没参与俺们这事,只要不是顽抗到底的,一个都不能伤,将来随他们自愿,想回家的回家,想留着的留着,不得强迫;第二,今天参与这事的,有一个算一个,大头兵每人五百墨西哥鹰洋,士官一千,军官两千要现的这是抄家掉脑袋户灭九族还要生没**的事,没这个价咱一拍两散”
“第三,俺们弟兄六个,还有亲信的老都看透了,这世道,没兵就是扯**蛋等大清光复,给俺们一个镇的衔头两协四标的编制,全部日本或者俄国最新式装备,满编制,人员安排俺们自主营口这一亩三分地就是俺们的地盘,听调不听宣第四……俺们暂时还没想好,等以后想好了告诉你”
头山满玩味地看着张景惠,半晌没。张景惠渐渐地有些吃不住劲,色厉内荏地说道,头山,不愿意?不愿意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