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熊已经上了第一线。
在战斗中,华军的机枪火力点成为俄军轻重火力重点打击的目标,虽然布置了多个机枪阵地,但一天两夜的苦战之后,机枪射手的伤亡也逐渐累积了起来。
陆子熊,终于成为了第一射手,负责一挺华夏七年式轻机枪。在他手里,这挺机枪已经换了三次枪管,发射了近万发子弹。在这挺机枪之下,已经数不清倒下了多少俄军官兵。陆子熊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愤怒,剩下的只是冷漠。
在无休止的杀戮中,目睹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敌方的,己方的,就这样轻飘飘地逝去,陆子熊已经对生命和死亡失去了原本的敬畏。他只,对面这些是敌人,要杀死和的同伴,而他陆子熊不杀这些人,不但会被这些人所杀,而且会被身后的督战队所杀,成为一个可耻的逃兵。
他只能拼命。
渐渐的,他开始隐隐从这种杀戮中获取了一种快感,一种掌握他人生死的前所未有的快感。这在他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似乎从未出现过。在家里,他是老2,上有爹娘管束,下有大哥教导,在学校,他是个学生,老师说是。在东家那里,他只是个半大孩子的小工,唯唯诺诺。到了部队,他只是个列兵,班排长的棍棒随时可能落到他的身上。
可现在,他拥有一个现代化的杀人利器,可以尽情地收割对面那些毛子的性命。
郭宁现在,已经对陆子熊另眼看待了。
原本他一直担心这个熊兵上了战场之后给排里丢人,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机枪打得有勇有谋,火力支援颇为得力,俨然已经成了排里的一号人物郭宁走到陆子熊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递一支香烟子熊,来一口,提提神。今儿晚上风大。”
陆子熊对着他一咧嘴,接过烟,蹲下身子,靠在机枪阵地的战壕靠壁上。
郭宁,对面毛子的射手乃至轻型臼炮手在夜间专打火光,一个点着的烟头就可能要了两人的命,也蹲下身子打着了火,给和陆子熊点着。
陆子熊美美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得意。他讨好地对郭宁说道排副,您那刀都神了,啥时候教教俺。”
郭宁这两天少说也枪打刀砍废了十四五个俄国兵,白天还解决了一个俄国少尉,估摸着一枚三等白虎很有些希望,心情正是大爽,陆子熊正搔到他的痒处,当下看着陆子熊越发觉得顺眼。可他毕竟记得身为军官的尊严,用力绷着脸,轻声说道这话过了,要在我家……我这点功夫,还不够看的。不过,以后要是得空,你要愿意,教你两招散手,互相切磋切磋倒也算不得。”
他嘴上这么说,可终归是年轻人,还是露出了内心的得意。
陆子熊憨憨地一笑。
他倒是的确佩服这位刚出军校的排副。作战奋勇当先,平时对士兵也都很公正,不像很多老兵油子那样欺负新兵,也不像一些老资格军官跟士兵有时候摆摆架子,藏心眼,还指使士兵干这干那,稍不满意就开口军纪闭口军法的,让士兵们心里不爽。
这位准尉,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军官中的模范了。执法虽严,却很公正,也不在部队里拉帮结派,虽然有点心高气傲,尤其是对士兵的懦弱行为简直是恨之入骨,但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残暴。
陆子熊事,虽然他也有的理想,可要说和郭宁比起来,他也不得不承认,恐怕一辈子也追不上了。
所以他越发羡慕这个人。
营指挥部。
蔡锷的眼睛已经满是血丝,连续的作战,不眠不休,已经把他的精力逐渐消磨殆尽。现在的他,只是强撑着一股精气神。
对面的副营长崔瑞,看着这位当初气宇轩昂的营长累成这个样子却还在苦撑,心里也有些不忍,低声说道松坡,你先下去歇歇,我钉着。再这么熬下去,不用俄国人上来,咱们先垮了。”
蔡锷重重地叹了口气对面的俄国人是咱们的五六倍,我哪能睡得着……今天要不是预备队顶得及时,搞不好敌人就渗透进来了。这么长的防线,又是如此单薄的兵力……我看,部队的极限也差不多了”
“无论如何,还得顶一天一夜啊。”崔瑞也是一阵一阵地头疼,“等到了后撤的时候,还不得乱成样子……现在预备队也顶上去了,到时候部队编组?”
“现在做调整,也没太大余地了。”蔡锷皱着眉头说道,“趁着今晚,赶紧把行走有些困难的伤号都送走,咱们轻装上阵,明晚提前把地雷布好,下半夜交替掩护撤下去。只要毛子明晚不发动总攻,咱们就有机会。”
崔瑞看着战区地图上敌我双方的兵力态势,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凌晨四点。
骤然爆发的枪炮声,惊醒了蔡锷。他睁着血红的眼睛,下意识地抓起背包下面的枪套,往身上一套,大吼了起来回事?”
这个时候,营部也乱成了一团,蔡锷是半夜的时候好容易迷瞪的,身上戎装未除,这个时候他的警卫员张三虎已经全副武装地来到了他身后,蔡锷点了点头,换上了一副镇定威严的表情,大步走出了营部,直奔一号观察所。
枪炮声是在右翼响起来的。
蔡锷看,只见远方的半边天都如同被烧着了一般,华军的中央防线已经打成了一片火海,可真正让他揪心的,是中央和左翼之间那一片结合部,传来的激烈枪声蔡锷已经敏锐地察觉,俄军已经渗透进了华军战地,现在双方已经混战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蔡锷的心猛地抽紧。他看到了那三发信号弹,两红一黄,是要求密集榴弹覆盖毫无疑问,那里的形势已经濒临绝境,指挥官已经毅然要求后方炮群无差别轰击,把敌我双方一齐消灭掉
泪水,一瞬间涌出了蔡锷的眼眶。
他回过头,对着传令兵怒吼了一声集结一连一排和二排,营部警卫班,准备出击”
密集的炮火,已经覆盖了左翼和中央防线的结合部,蔡锷看着那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和烟尘柱,仿佛就看到了正厮杀在一起的双方官兵,在这猛烈的炮火中化成残肢碎肉
正在此时,在左翼阵地的整条战线上,突然爆发起了猛烈的重机枪射击声,而值班炮火也仿佛被马蜂蜇了一般,猛烈地爆发了出来。蔡锷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原本还想抽调预备队主动打,重新巩固结合部的阵地,可现在看来,俄军是首先发动了总攻左翼,已经被他们缠住了
原定的明晚撤退,现在看来,恐怕今晚能不能抗住才是要命的问题
蔡锷很清楚,他的部队已经陷入了一个两难。
如果继续抽调预备队去重夺结合部,那的阵地就有可能在俄军压力下首先丢掉。可如果不反击结合部,俄军就可以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从侧后攻击和中央防线,这样整个战线就要动摇
蔡锷思索片刻,依然咬着牙下了决定,还是要反击结合部至于本营防线,只能依靠留守部队的奋战了
蔡锷的预备队,顺着交通壕和战壕向着结合部快速移动,而华军则调集了大量的炮火,对结合部的前方进行密集的火力狙击。各种口径的炮弹打出了一溜溜的火墙,俄军的后续部队也真是顽强到了极点,就这样顶着密集的炮火发起决死冲锋,依然坚持着用人命去填这一段战壕
所剩无几的华军守备部队,依靠着残存的机枪和速射炮,依然在做着顽强抵抗,而两翼的华军也都不约而同地派出了增援部队,拼命向这里靠拢,以这个结合部为核心,中俄两军成千上万的精锐部队就卷入了这样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
双方的炮弹在空中交而过,肆意地收割着对方官兵的性命。列兵和军官,在这一刻都毫无例外地成为了冰冷的数字,顶着棉布套全防护钢盔的华军国防军战士,与顶着尖顶骠骑兵式钢盔,烤蓝烁烁放光的俄军士兵,用尽了一切办法,拼尽了最后的斗志,冒着前所未有的密集火力顽强地向着目标挺进,然后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结束敌人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