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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着这个曾经最为信任的年轻人，一直寄予厚望的孤儿，秦光最为信赖的接替人，帝国情报界公认的新一代领军人物，心脏仿佛被某种撕裂，揉碎。

“是我干的。”总情局二处处长葛少杰抬起头，和皇帝坦然地对视，“我要杀死太子，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也是为了实现您的抱负。”

皇帝的目光越发幽深你要杀死我的，却说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帝国。这是道理？”

“司令，”葛少杰突然喊出的称呼，让久久未闻此言的皇帝身躯一震，很多早已消逝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仿佛幻灯一般在他的眼前闪过，“子承父业，皇朝代代相传，家天下的帝国，贵族爵位，财阀政阀，这一切，真的是您想要的国家吗？真的是我们当年的理想吗不跳字。

皇帝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坐直了，他没有，只是盯着这个人。

“司令，您教育作养我这么多年，您当年的教诲我言犹在耳。平心而论，您真的实现了您的理想，您的追求，您的信仰吗不跳字。葛少杰眼圈发红，语气却是无比坚定，“您教导我们学习卢梭，学习孟德斯鸠，学习西方启蒙思想，教育我们要把国家，把民族放在第一位，一切为了国民的根本利益。这一切，我葛少杰没有一天或忘。”

““我要杀死太子，这和他是个人无关。我和他没有私怨，甚至很多事情，让我对他很是钦佩。但我要杀，就因为他是太子，他会让这个帝国传承下去，变成真正的家天下”葛少杰的声音，在这个雨夜，显得是那般的清朗，隐有回音，“司令我跟着您**三十年了从流鼻涕的半大小子，到今天这个情报军官，我看到了很多，经历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这个国家，需要的难道只是换个皇帝吗？难道除了子承父业，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来选择领导者吗？难道这个中国，还要重复以前的治乱循环，人民能期待的只是所谓的明君吗？秦二世，隋炀帝，元顺帝，这些过往，难道还要再重复下去吗不跳字。

“我没有背叛，我是忠诚的我忠诚于这个国家，忠诚于您我不忍心您一生的基业，最后被冠以逆潮流而动的专制君主的恶名”葛少杰有些激动地喘息了几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您的教导，一切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国民的长远利益”

“所以你要杀死我的，让我无后，让这个帝国绝嗣，这样我就没法传承下去，只能搞所谓的选举，或者指定贤能，对不对？”皇帝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忠？这就是你给这个国家思考的未来？”

“是。”葛少杰点了点头，“我坚信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你懂个屁。”皇帝冷不丁爆了句粗口，让葛少杰顿时一惊，心知这位皇帝不但是恼怒，只怕已经是恨入了骨髓，“你就是个蠢货。你要把这个国家推入万丈深渊，让这个民族万劫不复”

皇帝此言一出，一直算是平静的葛少杰，猛然涨红了脸。他如同一头受了伤的野兽，挣扎着扭动身子，身上的绳子与椅子间摩擦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沉默的白衣侍卫走，皇帝却轻轻摇了摇头，侍卫立刻停住身子，只是冷冷地看着葛少杰。

“不，我是要救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葛少杰低吼道，“专制君主体制，到您这里，就该中止了您是不世奇才，但我们不能指望您的后代都是把这样的绝对权力用血脉传承的方式传下去，带给国家的，只能是灾难”

“你懂个屁。”皇帝冷冷地说道，“我的谋划，岂是你所能理解的你？你”

他失望地摇摇头，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丝敲打着玻璃，结出一朵朵雨花，再不看向葛少杰。

半晌之后，他才平静地说道我当年为要立储吗不跳字。

葛少杰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帝就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是为了防止我们内斗，防止那些人生出想法有了这么个太子在，非分之想就会小上很多元帅，首相，秘书长，总长，省长，部长，抵得上皇位吗？人心，才是真正的无底深渊，永远也填不满”

“这个国家的传统，就是内斗。他的历史，就是内斗史长期的所谓中央大国，四野皆为蛮夷，让这个国家的人们，早已泯灭了开拓的雄心，满脑子都是内斗的野心和权谋”皇帝冷冷地说道，“你懂个屁没了一个公认的传承，没有一个公认的权威，内斗就可以毁了这个国家让这个民族万劫不复”

“这个国家没有民主传统，也根本不会存在主动让贤。连原始社会的禅让都变成了君主世袭，更何况是君主世袭搞了几千年的现在他们只懂得暴力，只懂得东风压倒西风，只懂得把的敌人彻底消灭，只懂得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父子相传才是正途”皇帝的语气无比冷酷，“不做皇帝，他们做总统也可以搞成子承父业这就是中国的政治我从来没有指望过能去改变就算我做个楷模，把位置让给某人，或者指定某人在我死后继位，可他只会找机会把我和我的后代都干掉，永绝后患，并且代代相传做家天下因为这是规则这是中国几千年政治游戏的规则每个中国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皇帝梦”

葛少杰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他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但表情却依然是倔强无比。

“立宪君主制，以君主为超越党派之争和阶层之争的仲裁者，为天下共主，中国人才能各安其位”皇帝说道，“你以为那些披着民意外衣，喊着共和民主的野心家上位之后，真的会玩主权在民？你懂个屁”

“共和民主，打破家天下，喊的好听。”皇帝冷冷地说道，“在中国这样一个专制了几千年的国家，哪里凭空出来一群满脑子民主共和大公无私的圣人？他们从小到大，耳闻目染的一切都是专制权力，都是皇帝自上而下的金字塔结构，都是权力高于一切的行为逻辑，都是一切为了权力的思想基础”

皇帝陡然激动了起来他们披着民意的外衣，喊着激进的口号，靠着煽动民众上台，可他们脑子里想的还*为了让这个以民意为外衣的统治可以世世代代延续下去，他们会不断地在国民内部进行清洗，进行最为残酷的镇压和洗脑，把所有人都变成机器变成在各个方面都完全追随‘主流思想’的奴隶这就是中国的政治你懂个屁”

葛少杰顿时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愣愣地僵在那里。

“你们只是一群狗屁不通的半吊子娃娃，还以为是国士无双”皇帝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你们满脑子都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帝制就是封建专制，民主共和就是人间正道真是狗屁不通”

皇帝说着，语气又激烈了起来朕当年就说过，只有朕最了解这个国家需要，只有朕最清楚这个国家该走样的道路只有朕，和这个国家土生土长的人不一样，朕专制的危害，朕发自内心明白人民需要朕跟你们说的明白，你们跟着朕，就要朕朕写了那么多的书，给你们上课，引入西方启蒙思想，朕以为，你们中的聪明人，终归有一天能理解朕，能真正明白朕的心，明白朕的事业有些事情，终究是只能做，不能说的如果我的心思被别人，那恐怕就是国家的最大灾难”

“可你让朕太失望了。”皇帝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葛少杰，“连你，居然也和那些狗屁不通的**党一个样子，都是思想浅薄头脑简单的蠢货都是满脑子专制坏，民主好，越民主越好的蠢货你们居然就不明白，咱们这个国家，传承千年，人们真正的是，需要的是。你们根本就不懂这体制，是要量身定做，而不是削足适履”

葛少杰双眼无神地盯着皇帝，整个人的灵魂都不飞到了何处。

“小宇这孩子，从小就成了众矢之的，多少人在他身上下功夫，明枪暗箭，糖衣炮弹，他都抗了，挺了要说对不起，我最对不起的，是他是他啊”皇帝剧烈地喘息着，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我只是利用他，因为我其实从来就没有真的考虑过要把皇位传给他这个太子不过是个挡箭牌，是个吸引火力，防止那些实权大佬们互相内斗，也是稳定国家民心，防止野心之人别有怀抱的工具充其量，他不过是个备选”

“我也是人，我也有私心。”皇帝喘息了一阵，语气渐渐平缓下来，隐隐透出了黯然，“我想着也许有一天还能有个亲生，以后让他替换小宇，传承我建立的国家。可这么多年下来，我也绝了这个念头。我只是想着还能活个几十年，还可以观察这些后起之秀，这事情不用急”

“我从来没想过，要搞起一个千秋万代的绝对君主国。这也根本不再适合时代了。”皇帝缓缓说道，“绝对君主制，只能终结在我这一代，我的后代，只能做超脱于党派政治和具体国务之上的仲裁者，国家的象征，做国家运转的润滑油和凝聚国家的胶水所以我立了宪，开了国会和地方参政会，搞了政党政治，建立了地方选举系统，搞了内阁制，搞了互相牵制的禁卫军，陆军，海军我所做的一切，不是搞幌子，不是想着把这个权力代代相传，而是为了以后分权做准备，为这个国家真正走向法治做准备，为了一步步把权力还给人民做准备”

葛少杰的脸色，终于大变。他没想到，这个一贯深不可测，深沉得可怕的皇帝，居然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他，是必死无疑了，所以皇帝才会袒露他的全部心声很显然，这些话，皇帝憋了几十年，而从来没有倾诉过。

今天，皇帝是真的要一吐为快了。

葛少杰看着这位皇帝花白的头发，感受着那股掩饰不住的老人气息，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