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巫族子民在内,一共一千五百余人,其中卫嫤使唤惯的只有碧水坞那三十几人,余人各怀心思,怀着侥幸抱大腿的居多。武功修为最高的是所剩不多的两百名巫族男子,但却是最不可靠的。锦娘对卫嫤的妥协,并不像是一剂定心丸,巫族男子看到飞凰的下场,害怕遭到族人的报复,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场骚动,最后被叶冷吼停。
行军还算是顺利,但卫嫤从来没带过这么复杂的队伍,沿途不免心烦意乱。
临时纠集起来的队伍,最大的弊端在于人心涣散,这样的人马拉出去与大梁军队面对面地干架,显然不智。所以卫嫤才选了一条迂回的路。
“一千五百人,下了山之后不知还能剩下多少。”锦娘回头看向队伍最末的大梁少年,掩不住脸上的疲惫。她脸上的伤口很难顺利结痂,便是刻意用药包扎过,还不断有血水泅出。整个人看起来呆滞又冷漠,与回忆里那温柔讨巧的模样完全不符。她与卫嫤才分别了一年,可是这场戏却演了足足十三年,走到了这一步,两人都有些看不透对方。
“别人走不走无所谓,你不走就行了,有些旧账……是怎么样都要和你算一算。”卫嫤道。
锦娘抬眼看她,语气里慢慢流露出试探:“我无心害你,你安心做我南禹宗主又有什么不好?你想凌驾万人之上,想牵着他们的鼻子走,根本用不着这样费力不讨好的法子,你听我的,坐上这位子,与皇上握手言和。太后的目的达到了,你我也舒坦,何乐而不为?”
卫嫤厌恶地扭过头,不予搭理。
锦娘仍不死心,又道:“历任凤主都是大梁后位的上上之选,照我看,皇上未必没有这个心思,就算你不是为了南禹宗族,为了天下苍生,你也要为自己想想。想通了,便是一条康庄大道,我们可以不废一兵一卒……”
“呵呵。”卫嫤打断了她的话,回头一望“十户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有趣的人,大梁后位?你在发什么梦?我是大梁的公主,怎么可能坐上那皇后的位子?这要算起来,我可是玉煜的亲妹妹,你啊,为了达到目的还真不讲究,就这样,你还敢说是炒我自己想想。康庄大道,那是你的,不是我的。如果你同意归顺于我的附加条件是这个,我也只能说,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宗……公主!”锦娘语塞。
“我喜欢打战,从师父收养我第一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活着,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他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他,才有今天的一切,面前放着两条路,我还可以选,但是你……从一开始就没得选。你答应了我,就必须得听我的。”卫嫤傲然扬眉,看向山下。
树海苍茫,渐渐已经没有了去路,身后火势蔓延,却烧不到这里,站在这片焦土中间,众人感到前后未有的安静,一如卫嫤的心。“我们下山之后会直接攻打惜祭,这是我的首战,希望你别自作聪明,从中添乱。”
锦娘看她加快了步子,一时惶急,大声道:“卓桦,你可以什么都不顾,但你的命是我拿命换来的,如果不是我以性命作保,发动‘赎魂咒’,你就是有‘凤点头’也无济于事,常言饮水须思源,你记得这个。”
卫嫤足下一顿,却是笑了:“你待怎么?让我把命还给你?你做什么都是自愿的,到了这个时候却还与我拉码谈价?你使我死而复生,我谢谢你,但你利用我算计我,这笔账又怎么算?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大不了,此事了结,我将这条命还给你。”
“……”都说有幸重生能更懂得惜命,原来却并非如此,至少卫嫤那声谢说得轻如鸿毛,连锦娘都忍不住感到羞耻。她离开卫嫤太久,好些东西都模糊不清了,只有卫嫤的背影还那样刺目。当初锦娘托病,趁机将卫嫤送去伴驾狩猎时,她就是这样潇洒的背影。历经多年,不会改变的,只有她那杀伐果决的性格。
卫嫤自命为主帅,一千五百人全按军队制式编定,叶冷虽然武功平平,但却善于沟通,队伍里的混乱没持续多久,便被他压下来。划着卫嫤的势头,他有些狐假虎威的羞耻感,却在箫氏那些寡妇们的笑声中化解了不少。
“小兄弟也是公主殿下的人?”女人们看他上蹿下跳十分用心,不免多留意一些。
“不……不是,我倒是想,但老大眼光高,看不上眼,就我这怂样,就安心给她做小弟好了,她……挺好的。”叶冷说不上卫嫤到底有什么好,细想来,又觉得样样都不好。只是这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既然不是公主殿下的菜,那跟了我们可好?男人,总归是要有个归宿的。”姑娘们的队伍乱了,有人肆意地伸手拉叶冷的衣裳,一张张俏脸,媚眼如丝。
“我,哈哈,还是不要了。”叶冷缩头缩脑地盯了卫嫤一眼,心虚地闪开,身后跟着的兄弟们就笑起来,直笑得他脸上发烫。他跟着卫嫤出来,看到的都是大梁风貌,一时间对姑娘们的话还难以消化。
有人往他身边过,轻嗤出声:“归宿?我看是坟墓,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都是胭脂陷阱,掉一个下去,断果是连渣渣也不剩。”
这边刚说完,席庶玉手底下便有几脾性火爆地要捋袖子揍人,叶冷待要上前拦阻,却猛听前头一声轻叱:“你们这么爱说话,何不滚回山上去说?真当我说的话都是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