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同时举步往回走,才到坡下,突然见乐青满身鲜血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完完约唤了一声:“乐神医!”
后者吓了一跳,惊弓之鸟似的,缩成了一团,等反应过来,竟掉头逃蹿,死活不敢回头。
司徒剑心中一沉,顾不得乐青,带头闯了进去,兀言昊却绕过了屋门,往后院疾急,完完约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乐青没敢跑远,发现这边有动静,又返身跑了回来。
完完约顿时全明白了。
柳欢趁着三人被战事吸引,忍不住冲进去手刃仇人,浮屠宫那两位长老皆被封了经络,有功夫也使不出,是以不难得手。乐青这样狼狈地跑出来,自是因为发现了兀言昊等人去而复返,他只能佯装是自己杀了人,妄图调虎离山,让柳欢先走。
只可惜,这样的伎俩瞒不住那两只老狐狸。
完完约闯进屋里,两具无头男尸映入眼帘,满地都是血,他又惊又怒,闪身冲出了外门,加入了战圈。乐青大声惊呼,跟上去助阵,四条影子瞬间绞在了一起。
屋外,四长老捂着胸口,已然呆滞,只听他喃喃地道:“我只不过被气得狠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成了这样……师弟,两位师兄都……”他平素与二长老交好,就算置气,也不敢将其怎么样,多半是受了气就自己出去泄愤便了,哪想这样一来却给了柳欢可趁之机。一时间,懊恼,怨恨,后悔,齐齐涌上心头,他心里火烫,喉间一阵阵发苦。
死了,就这样死了!浮屠宫销声匿迹十余年,本以为会有机会重见天日,结果却是这般!
战鼓轰鸣,南禹军节节败退,南禹的主帅派去神坛求援的信使一个也没回来,以惜祭为首的沿河村镇被大梁军占领,卫嫤等人藏身的荒村离水道较远,暂时无人染指。可便是这样,几人也绝无机会全身而退。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在沿河村镇完全被占领前,退上神坛,与叶冷等人会合。
就在大梁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巫族藏身之处的时候,兀言昊已拿下了柳欢,几人就站在那个庭院里,面面相觑。完完约想起漠北军的呼号,此时心如刀割,浮屠宫三位长老各各沉默不语,兀言昊反扭着柳欢的手,渐渐使力,一滴豆大的汗珠沿着柳欢的额角滑下来,将脸上的黑灰冲淡,划上一道湿痕。
“你……老夫说过,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就这么等不得?”兀言昊声音冰冷。
“等?你教我怎么等?你们是同门师兄弟,我是什么?我在你们眼里只是个小辈,只是个外人,谁知道你们守不守信用?我只答应带宗主大人去见大祭司,没答应要留谁性命,你们若是觉得心中不痛快,杀了我便是!反正我们柳家也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如今我妹妹死了,你们都高兴了?”柳欢秀眉横飞,似完全未将兀言昊放在眼里。
“欢儿,这里没有人说过要害你,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想想怎么应付过去。”乐青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挡在兀方昊面前,可是后者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两相僵持着,空气非一般地冷凝。一众人聚在院子里,没谁会注意到隔壁的那间屋子里,有个人影悉悉摸摸地站起来。
卫嫤发现自己没有死,心头居然涌起一丝淡淡的失望。
一束金色的阳光扎进窗棂,将屋内飞舞的细尘照得清清楚楚,屋子里很乱,到处布满了厚厚的尘土,连着帐顶都是灰扑扑地一片。卫嫤被灰尘呛得用力咳了几声,吐出来的仍旧是血。
她心里空荡荡地,好像被刨去了一大块,半天,也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她的手干净整洁,只有几处指甲劈裂了,有些疼,她想不起是做了些什么才裂开的,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她打量着这间屋子,一路慢慢摸索,迟疑地,迷惑地,在屋角那面铜镜上揩出一块净土。镜子里,映着一张极其陌生的脸,凤目斜飞,脸色苍白。
她吓了一跳,推翻了身后三条腿的凳了。
“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出现在面前。
“嫤儿,你醒来了!”完完约且忧且喜。
却见卫嫤转过身,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似的摇了摇头:“你是谁?她……又是谁?”所指的“她”,恰是镜中人。她这一动,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动,于是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更白了。
她就是镜子里的人,可是她却完全不认识。
“嫤儿!”完完约的手停在半空中,因为卫嫤惊恐地避开了他。
“嫤儿是谁?是我?不对不对……我叫卓桦!”
是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