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嫤头上的珠花样式平庸,不过是发髻打理得好,才衬得高贵典雅,与众不同,梅山最在意的是,他曾经煞费心思打她打造的静安,一直闲置在妆盒内,他求,却求不得。哪怕是她回眸一顾,现在也不可多奢望了。
可谁又知道现在的卫小姐已经完全蜕变成了别一个人,那些宗室勋贵关心的姻缘连理,压根就是她不屑一顾的。在别人费尽心思要嫁个好人家的时候,她的两位相公已经着手支起了她的所有希冀,她何其幸运,幸运到根本就用不着选。
“相爷的心痛是老毛病了,小姐不用太担心。”青萍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嗔不喜,神色淡然。
“乐大夫他怎么说?真的就一直治不好了吗?”卫嫤想起了江湖上对乐青的评价,他自是妙手如仙,为什么连区区心痛也无法根治?他的医术如此高明,为什么却连皇上不举也看不出来?这个时候来怀疑他,似乎是晚了一点,可卫嫤却也是刚刚才想起,站在乐青背后的人。
乐青的夫人是当今武林盟主,柳欢。柳欢之所属的柳氏,是南禹三大贵族之一。南禹,是妻尊夫卑。那是不是意味着,乐青治或者不治,治得好,或者治不好,也是半分不由人的?
卫嫤有些头痛,为什么她现在才想起这么个紧要的关节?予聆虽然也在江湖上行走,但多半不会与人如此亲厚,凭什么他与乐青的关系会特别好?她早该想到的……段、柳、箫,这三者之间的渊源。
再作一个可怕的设想,乐青未必是不能治卫梦言的,他只是不能治,不好治,也不敢治。如果是柳欢亲自发了话,那他是听家中悍妻的命令,还是从了本心,以医德应世?换人别人,卫嫤或许没什么把握,但要说到乐青……哼!
柳沁那德性已是十三极的母老虎了,那柳欢只怕还要厉害十倍百倍!
“嫤儿,真的是嫤儿回来了?”卫梦言倚在床头,由两个丫鬟按着,看见青萍引着卫嫤进来,一双漂亮的凤目才有了神采,看护他的丫鬟齐齐向了青萍一眼,垂手退了下去,青萍没说什么,只微一颔首,也跟着退出了房门。
屋子里就只剩下卫嫤和卫梦言父女两个。
卫嫤站在离床榻七八步开外的门边,细细地打量着卫梦言,作为父亲,他与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她每天都起来照镜子,每次看到这张与卫梦言肖似的脸,她都不得不感叹自己奇迹般的重生,或许,这次奇妙的境遇是某些人顽命的算计,可是卫梦言这一年来对她的疼爱,却令她完完整整地感受到了父爱如山。
真相放在这段汹涌的感情面前,几乎不值一提。就是面前这个日渐消瘦的男人,为她添上了一双翅膀,她重生在相府,拥有至高的权力和无上的自由,她顶着左相府的名衔,可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夏侯罡教给了她行动的准则,卫梦言却是赋于了她追求的权利。
这个男人,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一定是万千女子竞相追逐的对象,他不玩欲擒故纵那一套,也不是对家人强势霸道的人,卫嫤可以想象卫夫人生前是多么地幸福。
“爹,是女儿回来了,女儿回来看你。”她一步步走近,看着卫梦言的眼睛一点点地发亮,两人对视了许久,卫嫤才蹲下身子,伏在了他床前。
“好孩子,回来就好。”卫梦言的手和夏侯罡握惯了兵器的手不一样,他的手指保养得极好,抚在头顶,轻柔而又温暖,那微弱的热量,渗透到心间,照亮了她的整个心房。“其实爹爹是希望你远走高飞,永远也不要回来的。”
他的眼睛里隐有泪光,他想向着卫嫤靠拢一些,却十分艰难。卫嫤匆忙地握住了他的手,才发觉,他的手也一样地冰凉。身边的人,好像一个个都得了瘟疫,卫梦言,箫琰,玉煜,还有那些曾经与她出生入死的隐卫,他们的血液里都像被抽走了温度,一点点等着冷却。
卫梦言的屋子里很暖和,她进来不久额上就沁出了汗意,可是卫梦言的手却很冷,仿佛从骨头里就已经凉了。
“爹,你的病……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痛惜地看着卫梦言苍白的脸,端详着他恬淡地笑容,慢慢领会了一件事。为什么卫梦言会让箫琰带她走……换句话说,为什么万千贵胄将门槛踏破,他也可以不置一辞,偏生将女儿的一生幸福交付给了不起眼的“护卫”……他们的笑,实在很像,它们都是为了别人而绽放的欣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