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家舍了众人一致以为会有好戏看的吴家而取了才搬来不久的肖家结为姻亲这件事儿很快就在镇子里这不大不小的一片人际圈子里传播开了。
有人议论说吴家老太太气得好几夜没睡着觉,也有人认为吴家活该,谁叫他们一开始就把姿态摆得那么高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汤蘅和一般与她年纪相仿的大小闺秀们,毕竟平日里或多或少都受过吴氏姐妹的气,这会儿看她们吃瘪自然是一个个都偷着乐的。
“你别看吴家老摆出一副官宦子弟高不可攀的样子来,皇帝家的女儿还知道往下看一层,嫁给大臣的儿子呢,上哪儿再找个皇帝的儿子嫁了去?偏他们家看不破这个理儿,他们家是几朝老臣了,当然看不上别人家平民老百姓的,鼻孔朝天喷口气儿就下不来了,可这是上水,又不是京城,上哪儿找那么多达官贵人的儿子排着队给他们家挑去?恐怕当真去了京城,别人又看不上他们了。”
戏院里,汤蘅幸灾乐祸地瞅着对面雅间里坐着的吴家二奶奶和她的两个小姑子直乐,董惜云拨了拨手里的茶盖子不置可否,吴家确实傲慢,那两位小姐也不好伺候,不过跟肖暮雪比起来却最多也就是嘴上不饶人罢了,等那一位进了汤家的大门,汤蘅这傻丫头恐怕也就笑不出来了。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议论了几句戏台子上便开了锣,今儿演的是秦香莲遇着个陈世美的戏码,台上的女子哭得悲悲戚戚泪雨涟涟,汤蘅渐渐看得出了神。董惜云却有些意兴阑珊提不起劲头来。
要把自己这两辈子的经历都唱到戏里去,可比这还要命,哪里还看得进去这些。
正走神呢,忽然听见门帘子悉悉索索一阵响动,有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
“大哥?”
汤蘅惊讶地唤了一声。原来进来的正是汤允文。
汤允文脸上还是和往常一样和和气气地微笑着,“正好经过门口看见桔子在门口买糖炒栗子呢,打听到你们在这儿就上来看看。”
说完又笑向董惜云点了点头。董惜云轻轻一笑,“可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难伺候,怎么这么爱看这出戏。人家一连唱了三场她就跟着看了三天。我虽不通戏文,也能跟着梆子哼哼了。”
汤蘅被她打趣得脸红红地低着头不做声,汤允文将捧在怀里的纸袋子朝桌上一搁,“趁热吃吧,凉了可不好剥了。”
董惜云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胳膊上,不知这会儿可大好了?怎么说是被瑜儿给连累的,自己却不好开口跟人道声谢谢,心头有股古怪的感觉。
汤蘅不客气地剥了颗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栗子吃了起来。见他扯了张椅子也过来坐下不由讶异道:“大哥也爱看这个?”
汤允文唇角一弯,“告诉不得你,铺子里有人来要账。我这不是吓得躲出来了么?恐怕他等不着我的人还得往家里走一趟,我索性在这儿坐坐。回头咱们一道家去吧。”
“呵,哪儿有你拿不出钱的时候,就会哄我玩儿呢!那我可只管有现成车坐就行啦,本来还预备跟董姐姐两个人走回去的呢。”
汤允文点点头,“外头起风了,恐怕要下雪,回头天色一暗越发冷了。”
这时候有戏园子里的小厮进来添茶,台上秦香莲的哭声越发婉转凄楚起来,汤蘅的注意力很快又给带了过去,董惜云有些百无聊赖地绕着手里的帕子玩着,却感觉身边有人凑近过来。
原来不知不觉汤允文坐着的那张椅子似乎朝自己身边腾挪了好些。
“肖姑娘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似乎并不想引起自己妹妹的注意,汤允文的声音有意压得很低。
董惜云侧过脸看了看他,跟着便点了点头道:“听你母亲提过,汤二哥大喜。”
汤允文眉头一皱,“连你也觉得是喜?”
董惜云看着他的眼睛不说话,半晌方为难道:“汤大哥觉得我能怎么说?”
别人兴冲冲地告诉你自己家里要有喜事儿了,难道你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去不成?再说那肖暮雪最喜欢玩儿阴的,真凭实据的把柄却丝毫不曾落下,这可让她怎么说?
汤允文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摸了摸后项,这本来是他难为、或者想事情的时候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可却忘了手臂上有伤,当即便手臂一僵倒抽了一口冷气。
见董惜云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他忙打了个哈哈,“昨儿晚上睡得有点儿落枕,这会子脖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