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窦妙净立马殷勤地给窦湛捏肩,把窦湛弄得浑身发痒,哈哈大笑。
这副光景若被传开,窦家自己一窝子里就是了不得的事情。窦妙净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又不知自重的呢?她跟窦湛虽是隔着房头的叔侄,但也是男女有别,再说还有外男在场,怎么说她一个姑娘家都得避避嫌,不该继续在此坐下去。
但在逸风筑,没人会在意。自小长在礼教森严大家族里的苏太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能说个不字?
那日窦妙净硬是坐到了月上柳梢才回的云露居。走之前窦湛就跟她约好了,明天开始要她日日去一溪眠报到,少一天就不用去了,直到他允许不去为止。
窦妙净懒散了十几年的筋骨顿时紧了起来。不知道为何,身上有这一头担子压下来,反倒觉得人无比亢奋,好像这两辈子就差这么个人压着自己一样。想想,还真是有点贱骨头。
是日一早,她就精神抖擞地去了一溪眠。路过逸风筑给苏太夫人请了好,明月送她出来,又是吃的又是保暖的,将她一直送到一溪眠。窦湛的大丫鬟青萍等在门口,看着两个影子走近,笑着就出来了。
“我就说我们爷惯会折磨人,让净二小姐这个时辰过来。现下可不比大夏日里,早起还凉着呢,要不怎么说是爷们儿,果然没我们太夫人想得周全。”青萍说着福身,就来扶了窦妙净,问明月,“太夫人也起了?”
明月道:“虽没有起,但也醒了。等我回去大约就起了。”
青萍点点头,轻声对窦妙净咬耳朵:“您瞅瞅,还是太夫人疼您。”
窦妙净裹紧身上的披风,那是苏太夫人才给她搭着来一溪眠的,心头顿时暖乎乎的。
明月告辞,青萍便领着窦妙净去了书屋。
一溪眠立于一整片湿地上,栽种了成片成片的莲花以及一些窦妙净都不太认得的水生植物。据说这是临安城里最大的一块湿地。前世她来的次数很少。都跟在窦妙如的屁股后头,所以从来没有认认真真观赏过一溪眠的景致。
眼下没有窦妙如的压制,她忽然之间觉得眼界开阔。连看这片秋阳之中残破凋零的莲花,都没有了颓丧的感慨。竟觉得这样的萧索成就了另一番美,这不就是生命的周而复始吗?是值得赞叹的。
一溪眠里有许多廊桥与曲折迂回的曲水桥,若是一个生人走在里面。怕是要被迷得团团转。就算有青萍领着,窦妙净都已经有点晕头了。
只听耳边有马啸声。远远地破空传来。
窦妙净仰头往声音的来向侧耳听,她知道一溪眠里有一个不小的马场。可眼下突然奇怪起来,这湿地上,怎么建马场?
青萍已是见怪不怪。笑着道:“大爷早起总要跑几下,折腾完马再折腾人,真是讨厌极了。”
“这儿能建马场?”窦妙净好奇。
青萍一愣。旋即就哈哈大笑起来,捧着肚子道:“原来奴婢还想。难道这事就只有奴婢想不明白吗?现在看来,净二小姐也迷糊着呢。大爷说这地儿好,建个马场马跑不掉,这四周围都是水呢,难道那马儿还能蹚了这么大片水逃跑了不成?更不担心有人跑来偷马。建这个马场,可费了不少劲,请了好一批江南的园林制造大师前来看园子,谋划了一个多月才成。这事搁在我们这里不算个稀奇事,要是搁外面,谁家都会觉得我们窦家银子多了没处使,往地上砸呢。”
窦妙净“噗嗤”一声,没想到窦湛平素爱玩笑,连他身边的丫鬟也如此。大概这凤起街窦家,也只有六房苏太夫人这里,才有这难得的风趣。
周云裳跟在身后,不由地咋舌,哪有丫鬟这样调侃主子的,青萍不怕被湛大老爷训斥吗?可是看自家二小姐倒是笑得很开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也就不把这点意外搁在心上了。她信自家小姐。
说笑着路过马场,果然看到窦湛满身大汗地出来,一旁的澄心立即顺手递上干净的巾帕。窦湛胡乱在脸上脖子上抹了几把就丢还给他,一边卷着袖子一边朝窦妙净露齿笑:“哟,来得可真早,我都没来得及梳洗梳洗。”
窦妙净早与他不论序齿辈分,翻了个白眼道:“您说话不算数,昨天还命令我定要踩着时辰来呢,您倒好,先不守约。青萍你说,湛叔父是不是该罚?
青萍摇头晃脑地笑:“罚是该罚,不过二小姐可得保着奴婢,奴婢才敢说。”说着笑嘻嘻地躲到了窦妙净身后。
窦湛气得要去拧她的耳朵,道:“好呀,养了你这么些年,才见了这丫头几面就倒戈了。我看你这耳朵到底听得进谁的话,还敢罚我了!”
青萍躲开,绕着窦妙净逃得远远的,做鬼脸道:“二小姐还没用早膳,大爷不如跟二小姐一起用吧?奴婢这就去安排啦!”说着就逃开了。
“混账东西!”窦湛气笑着骂,“没说她几句就跑了。”
窦妙净眨眨眼,道:“那也是跟您学的,苏祖母跟您说起没见过面的湛婶婶时,您不也这么打发了的吗?所以说,上行下效,您也不想我学您这不守时的坏毛病吧?那就赶紧认罚好了。“
窦湛笑哈哈地伸手摸她的头,两条又黑又浓的眉毛上上下下地抖动,笑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透过气说道:“若不是你拿丫鬟手里还拿着账本,我定以为你是我娘派来探口风的墙头草。”
窦妙净拍掉他的手,嘟起嘴理顺被他揉碎的头发,气道:“您认不认罚,到底给句话呀!”
“行行行,说不过你。你说要罚我什么?”窦湛眉眼一笑,一副宠着她的样子。低下头问。
窦妙净想了想,退了一步,认真问:“您今天要出门吗?”
怎么忽然间问起他出不出门来了?
窦湛弄不明白,只好老实说:“今日没什么事,应该不出门。”
“好。”窦妙净狡黠地一笑,“您刚刚跑了马出了一身汗,臭都臭死啦!所以罚您不许沐浴更衣。反正您今天也不出门不见客。”
窦湛是很爱干净的。要他出了汗还不沐浴更衣,那比杀了他还难受。一听说要罚他这个,他登时脸都绿了。忙讨好窦妙净。笑眯眯地说道:“你刚才没弄清楚,我虽然不出门,可并不是不见客,你予叔叔今日就要过来的。我要陪他下棋呢,这一身臭汗的。岂不是太不雅?”
窦妙净甩他一眼,不为所动:“予叔叔与您是生死之交,不会介意您身上这一点点臭味的。要不我们打个赌吧?若是予叔叔介意,我输一百两。若是予叔叔不介意……嘿嘿,您就输我两百两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