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反胃,但章晗还是低头应了一声是。等到张昌邕叫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宋妈妈出去,章晗才对跟自己进来的芳草和碧茵吩咐道:“你们两个到外头守着,再吩咐厨房去做些粥,若是有人过来便提早出一声,不论是老爷还是宋妈妈。”
不消一会儿,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张琪两个人。见那个平时最胆小,可人后对其一丁点好就能笑得欢快的小姑娘;那个一贯懦弱,那天晚上却张开双手拦在她身前的小姑娘;那个被嫡姐打了一巴掌,被指着鼻子说没资格做张家小姐的小姑娘,这会儿正痴痴呆呆地坐在床上,她不禁快步奔上前去,一下子紧紧按住了那瘦弱的肩膀。
“妹妹,琪妹妹……你醒一醒看看我,我是晗姐姐,我是你晗姐姐,我来看你了……”
她喊了好几声,张琪却半点反应也没有,一时只觉得心中异常焦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方才感到手底下传来了轻轻的颤动,低头一看,就只见张琪的眼睛有了些反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连忙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安慰似的说:“哭出来,哭出来就能好些……”
隔了许久,章晗才听到一声仿若是发自喉咙深处的哭声。那哭声断断续续,声音并不大,可却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连带着已经发誓今生今世再不掉眼泪的她也是眼眶通红,一下子箍紧了那瘦弱的身躯。直到那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她才松了松手,又拿着帕子为其轻轻擦着脸。
“好了,都好了,从今往后,有我陪着你……”
“晗姐姐,我怕,我真的好怕……我不想当大姐,不想去什么侯府,可是那天把我关起来之后,宋妈妈就说,爹在外头还养着外室,也有其他女儿,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远远地嫁给永城一个富户的傻儿子,让我一辈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想起此前堵上嘴还挨了那些苦楚,张琪硬生生打了个寒噤,随即方才颤声说道,“她还说饿我两天让我清醒清醒,要是我再不知好歹,还有的我的苦头吃……”
章晗越听越怒,到最后简直是恨得牙痒痒的。她自然知道宋妈妈这么做,无非是让张琪怕她,深深地怕她,如此才好让张琪对她言听计从,如此才好拿捏这个庶出变成嫡出的小姐,张琪性子懦弱胆小,倘若没有她的破釜沉舟,兴许真要被其得逞了。想到这里,她不禁轻轻摩挲了一下张琪的脸,随即正色道:“不用怕她,你看,我能出现在这儿,便是说明她终究不能一手遮天!但是,如果我们想好好活下去,就只能把这戏演下去,没有别的选择!”
“晗姐姐……”
章晗握住了张琪单薄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们都在场,如果不照着演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妹妹,为了活命,你只能把自己当成张家的大小姐!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我们敢豁出去,除非宋妈妈打算同归于尽,否则她不敢真的对我们怎么样。你要知道,换成是姐姐,对于那样一个下人是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你只要把她当成只会装腔作势的纸老虎,就不会再怕了她!”
见张琪若有所悟,她这才抬起手来按了按她的肩膀:“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姐姐,我才是妹妹!《三字经》和《千字文》上的字我都教会了你,你也都会写了,从今往后,这一路上我会教你更多的书,更多的字,更多的其他东西,如果想将来摆脱你爹,还有宋妈妈的钳制,咱们就必须同心合力!”
“姐姐……”
见章晗严厉地盯着自己,张琪突然抬起手来使劲擦了擦眼睛,旋即重重点了点头:“姐姐,我最后再叫你一回姐姐……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