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爷子断气了,张罗赶紧上前,伸手掰开老爷子的嘴,在颏下塞进早就准备好的棉絮,又把一枚用红纸包好的铜钱塞进嘴里,嘴里道:“含了擎口钱儿,后人旺发。”
然后从博凯发发梢剪下一缕头发,和在面里团成球,上插一棒塞在老爷子手里“死后去西天,西天路途遥,多有恶犬缠,拿着打狗棒,棒打驱恶犬,面饼塞狗嘴,路上平安顺,保佑后辈人。”
张罗又在灵床下放了盏点亮的豆油照尸灯,一盆半生不熟、上撒掰碎的碎饽饽的倒头饭。用秤砣压在老爷子的胸口处,以免诈尸。
尸体这就算暂时安排停当,打发祝老大出去在大门上贴张白纸,以示家有丧事通知村邻。然后屋里的人就开始哭着制作丧幡,用毛太纸一裁两截,每截为一张,按死者的年龄每岁一张,外加天一张、地一张,共七十五张摞好,一并用半圆形纸凿凿为三节。第一、二节分两列,一列宽二寸许,一列宽寸许,长等于纸宽皆凿制钱印痕;第三节成长方形,下方中间凿一方孔,用青麻搓成绳联结起来,用长竿挑着,男子在左,吩咐祝老大去挂在大门的左手边,一来招魂二来告丧以示周知。
乡里乡亲的自不必说,外乡的亲属亲家还需要去报信儿,博凯、博荣两个年长的孙子自然就领了这个差事,博凯被打发去了他城里的岳丈家,还得把巧然接回来守灵。博荣去了方家庄,得给方氏娘家、梅子和茉lì送信儿。
两个人早就已经披麻戴孝地穿戴好了,带着家里做好的丧服分头出发。只说博荣这边。到了方庄子就先按着亲疏远近和年长年幼先去了梅子家,腋下夹着丧服,进屋见面后跪倒磕头,声言:“祖爷于戌初一刻过世。”
梅子一听顿时哭了起来,梅子的男人赶紧取了些饭点给博荣,进门报丧不能空口而归,所以博荣象征性地吃了一口,便又去茉lì家和方氏娘家送信儿。
荷huā姥娘本都已经躺下了,听了这消息赶紧起身儿,问了清楚不由得埋怨道:“你娘也真是的。亲家老爷病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来送个信儿,我们都没去看上一眼,这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家里也都忙活起来,收拾了东西一来要去奔丧,二来也是去帮忙。
当晚三家就凑到一处。连着博荣去是赶的马车,四辆车一起往齐家村这边赶来,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偶尔听得几声抽噎,一进村梅子和茉lì就依着规矩放声大哭起来,及快到家门口,里面的人得了信儿。女眷们忙都哭着迎出来,见面相互跪拜。然后才由家里人拥着来奔丧的两个姑奶奶进去。
巧然也被博荣接了回来,巧然的娘家父母也跟着一道来帮忙,荷huā姥娘领着儿子媳妇,里外地帮着张罗接待,场面倒是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张罗见死者亲人都回来的齐了,便指挥着众人去土地庙报庙。老祝头手捧香纸盘子,率领众子众孙一行到土地庙,去的时候都默不作声,也不许哭出响动。
只听张罗一个人道:“阎王老爷管生死,土地老爷管羁押。土地庙里停三日,阎罗殿内好报到。”
将死者的魂灵送到了土地庙之后,回来的路上便一路哀声而回。接下来的三日还要每天去送汤送水,飨祭魂灵。
平常人家都是停棺三日。张罗嘱咐道:“这段时间内男不剃头、女不梳发,寝苫枕块,要日夜守侍灵前,以尽孝道。一天三时,焚香烧纸,酹酒哭祭,正所谓‘晨烧鸡鸣纸,晚焚夜辰香’……”
第二日,邻里故旧就都上门吊唁,俗话说死者为大,在灵前平辈也要一拜一扣,晚辈则是一拜三叩,然后送上香纸、挽联或是挽幛等物。
家中的孝子贤孙就要在一旁陪叩,等吊唁完毕,还要上前谢孝。
张罗在一旁喊:“孝子贤孙,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
祝家人丁兴旺,几个儿子还能轮流地上前跪着写孝,东屋里接待客人,女眷们领着孩子在西屋打纸钱儿、叠元宝。每日早中晚还要去土地庙送汤水,与报庙不同,送汤水是要男女都去,老祝头做前导,一手提盛浆水的瓦罐,一手执木勺舀浆水沿途泼洒,飨野鬼游魂。
家里的人都跟在后面哭,走到半路上,女眷就须得止步,跪在路边哭祭,男丁们跟着老祝头到土地庙前烧纸焚香,拜神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