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抬手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指着荷花道:“你这丫头,从小就是张利嘴,如今大了还是这般。”
大家一边看一边说笑,时间过得极快,荷花把第二口箱子里剩下的什么络子、风筝、磁枕、竹编、紫砂壶面具、木偶乱七八糟都折腾出来摆了大半个炕,掏出怀里的表看了看道:“呦,还有三刻就是子时了,赶紧地煮饺子吧!”然后扭头对炕上的几个小子说,“这些玩意儿都是给你们的,谁也不许藏私,去找奶要个空柜子,都给你们装进去,谁要玩儿就来这儿拿着玩儿,然后再放回去,不许占着不给旁人,听见没?谁若是不听话让我知道了,这些东西就都锁起来,谁也别摸了。”
几个小子赶紧都点头答应,然后在荷花的指挥下开始收拾炕上的东西。
几个媳妇也都穿鞋下地去煮饺子,男人们把地上的大桌放好,又重新摆了酒菜,一边吃一边说话,只等着到时辰吃饺子。
大锅煮饺子很快,白胖的饺子噼里啪啦地倒进去,方氏用个大漏勺慢慢地沿着一个方向推着饺子。林氏和姜氏一个剥蒜一个捣蒜,栓子从里屋跑出来道:“我二姐爱吃陈醋,要陈醋。”
林氏又赶紧给找陈醋,递给栓子道:“就知道你姐吃陈醋,不管别人了?”
栓子忙吐吐舌头,看灶台上的蒜泥已经捣了大半碗,便道:“你们的不是也都好了,我记挂着我二姐也是应当的。”怕林氏再拿自己取笑,就忙拎着醋瓶子往屋里跑,谁知道一头撞在了芍药的身上,醋瓶子摔在地上摔得烂碎,两个人都溅了一身的陈醋。
芍药看着自个儿簇新的裙摆和绣鞋上都是陈醋,气得紧拧着眉头,抬手就掐住了栓子的耳朵骂道:“毛脚鸡似的,你跑什么跑?我的新鞋和裙子,你看看,如今可怎么好。”
栓子被她掐得生疼,但也知道是自个儿不对,忙赔礼道:“芍药姐,是我错了,我不该慌里慌张的,要不你换下来我帮你洗了……”
芍药却是不依不饶地道:“这裙子鞋子我费了多少力气绣的,这才上身儿一日就被你弄脏了,你倒是说得轻巧!”
栓子的耳朵被她扯得生疼,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了,但是一直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荷花听见响动从里屋出来,见状就恼了,上前一把甩开芍药的手,把栓子揽到自己怀里问:“芍药姐,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啥,你是个做姐姐的,大他那么多岁数,就算栓子有啥做得不对的,你教给他就是了,何苦动手。”说着去看栓子的耳朵,见已经给掐得通红,耳廓背面还有几个已经渗出血丝的指甲印,心里更是气得不行,说话的语气也不好起来。
芍药扯着裙摆道:“我这簇新的裙子,你瞧他给我弄的。”
荷花不理她,扭头去问栓子:“是怎么回事?”
栓子靠在荷花怀里把事儿说了一遍,然后道:“乱跑是我不对,可我也跟芍药姐赔礼道歉了,还说帮她洗衣裳,她还掐我……”
荷花自个儿虽说总是管教栓子,但是在外面是最最护短儿的,更不要说栓子这回只是不小心并无大错,她顿时抬头瞪着芍药道:“不过是个裙子鞋弄上了醋,都给你赔礼还说给你洗了,就算洗不掉,最多赔你一身儿,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置气也就罢了,下这样的狠手,可当真不是你亲弟弟。”
方氏那边刚把饺子捞出来,听着吵闹赶紧来打岔说:“马上要吃饺子了,吵吵什么,快来端饺子,栓子,先去西厢房送两盘子。”
芍药被荷花几句话气得直咬牙,跺脚道:“这家里越发没有我呆的地儿了是吧?我知道,你有好哥哥、好弟弟,能给你长脸知道惦记你,我什么都没有,爹娘也都指望不上,好不容易说门亲事,人家也是看着你大哥的面子才娶我……你们一个个都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就眼不见心不烦了是不是?栓子虽说跟我不是亲爹娘的,可也管我叫姐,我管几句又怎么了,就至于你这么挤兑我?”
荷花本来都不想跟她再吵,正要去帮着端饺子,却听了这么一段话,伸手把栓子拉到芍药眼前道:“你自己看看,看看栓子这耳朵被你掐得?以前你住我家的时候我爹娘这么管你了?还是我大哥大姐这么掐你了?至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虽说是分了家,可咱们都姓祝,谁有出息了都是全家的体面,你若是想分得这般清楚,正好三叔也回来了,你跟了他去,除了咱家的户籍,以后就也用不着沾这种不情不愿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