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手里忙着炒菜,但是眼睛却是盯着博荣上下扫了半晌,见他虽然稍稍瘦了可似乎不是操劳,不过是精壮了些·自个儿便也放心了下来,推开博荣已经搭到腰间的手,红着脸嗔道:“我这儿炒菜呢·你先进屋去陪娘说话,儿子和闺女都在屋里炕上呢!”
博荣这才松了手,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起身儿往屋里去了。
片刻功夫,博宁和栓子风一般从外头跑回来,满头大汗地就扎进里屋。
“荷花!”
“二姐!”
荷花一把接住扑向自己的栓子,被他撞得身子往后一仰,稳当住了上下看看:“小子长高了啊!”再抬头看看博宁,十二岁的小屁孩儿如今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去了,眼睛里跳着欢喜的光芒·但却是一脸自制的表情,似乎觉得那种撒娇的举动,是只属于栓子那种小孩子似的。
在心里嘟囔了几句小屁孩儿,荷花完全忘了其实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但是看着全家人欢欢喜喜的样子,她还是觉得心里跟浸了蜂蜜似的·甜甜腻腻得却不让人觉得厌烦。
虽说是久别重逢,但是在各自倾诉了思念之后,荷花还是忍不住本性大发地问了博宁和栓子的功课,等听说博宁今年已经考中了秀才,她才骤然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地道:“秀、秀才······不是三年一考吗?怎么会是今年……”
博宁难得见荷花露出这样的神色,似乎很是得意地挺了挺腰杆儿道:“去年因为道府大人进京述职,便延后一年,今年才考的。”
“我进京之前你们怎么都不说啊!”荷花微微有些抓狂,自己居然错过了博宁的童生试。
“若是告诉你,你肯定要婆婆妈妈地不肯进京去了。”博宁一副小大人模样地说,“再说大姑父也说了,我考童生试完全不用担心,随便去考考就是了。”
荷花闻言十分无语,很怀疑地看着博宁,实在难以想象平时一本正经地大姑父,能说出什么虽随便考考这样不为人师表的不负责任言语果然,在荷花的注视下,博宁摸了摸鼻尖更正道:“最后一句是我自己理解体会的。”
“你小子!”荷花上去就是一个暴栗,“考得成绩如何?”
小秀端着最后一个菜进屋,听了这话嘴角噙着笑意说:“博宁真是争气,考了咱们这儿的案首,家里人都很是高兴,大姑父为了奖励他,还特意送了他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等再过一个月就要到城里的书院去念书了,不过他最近也没贪玩,还天天去学堂,跟着大姑父背书学习呢!”
博荣伸手拍了拍二弟的肩头,夸奖道:“好小子,比大哥有本事。”
荷花却是抬手拍拍博宁的脑袋说:“戒骄戒躁,要知道······”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嘛!”博宁从善如流地接话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嘿,你这小子······”荷花看着博宁的神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身儿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看着那小子别别扭扭地红了脸,这才好心情地夸道,“难怪当初齐老爷说你是个有天分的,果然不一般,看来我也得好生想想,送你个什么礼物祝贺一下才好。”
栓子急忙搂住荷花的胳膊道:“二姐,我也有好好念书的。”
荷花仲手捏住他的小鼻子道:“放心吧,二姐什么时候忘了你的礼物?”
吃过饭打发了两个小去了学堂,祝永鑫去老院子送信儿,小秀抱着两个孩子回屋午睡,荷花这才消停下来·跟方氏母女二人躺在炕上说悄悄话。
方氏先唠唠叨叨地讲了家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儿,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茉莉,生孩子那回闹得可真是天翻地覆的,把荷花也听得直咋舌·不过待到后面听说蒋世彦不顾家里反对住到了自家,最后更是逼着蒋家答应了暂时不纳妾之后,荷花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心里暗暗想道,大姐嫁了人做了娘,如今也是越发长进了,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还有这样的腹黑心思·不过她再怎么有心思,也得蒋世彦宠着她顺着她才能得逞,看来自己暂时是不用担心大姐那边的日子了。
抬头看看方氏还有些担忧地念叨:“你大姐那个脾气呦,我真是想起来就担心,这怎么跟婆家处得好关系呢!她若是有你这样的性情和脾气就好了,你说你们俩都是我生的,咋就性子差得这么多,她那臭脾气也不知道随的是谁……”
“娘·我看大姐跟姐夫过得挺好的,你也不用这么瞎操心了,一家有一家的过法儿·大姐也不是个没脑子不长进的人。”荷花劝慰了几句,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别处,“祖爷和爷奶那边都好吗?大姑和四叔家呢?”
“你祖爷和爷奶都好咧!”方氏也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你大姑如今忙活着两个孩子,留哥儿的身子比去年硬实了不少,今年这几个月了都没犯毛病,把你大姑乐得跟什么似的,小的那个更是用不着人操心,乖巧的很。大毛和二毛都到学院开蒙了,不过可真是淘得厉害·本来就是爱动爱玩儿的时候,一个孩子倒也罢了,两个小子凑在一起,可真是······你四婶儿的腰都快被累断了,结果前些天又诊出身孕,那天还跟我说·菩萨保佑给她个乖巧的闺女吧,不然可是要累死了。”
方氏说着说着就又扯得远了去,“博凯和巧然一直在城里,如今巧然又有了身孕,你奶想接回来帮着照看,你博凯哥却是不肯。唉,他跟你新大娘的这个结,怕是难解喽!”
“啥结?”荷花听得一头雾水,奇怪地问,“大伯娶亲的时候,博凯哥不是很赞成的吗?当初博源还跟我说过,说博凯哥私下还劝他来着,说什么不能让大伯孤苦伶仃的过下半辈子,怎么好端端的又出了事儿?新大娘对博凯哥和博源不好吗?”
“都是孽啊!”方氏叹了口气才想起来,巧然的那次小产,荷花已经去了京城不在家里,便大致地说了几句道,“博凯跟巧然回来准备给你奶庆寿,结果巧然那孩子,自己有了身子还不知道,早晨抢着干活,一脚没踩好摔没了孩子,博凯开始不知情去找你大娘理论,结果差点儿跟你大伯打了起来,两个人说得都是气话,一来二去的就越说越重,博凯把你去世的大娘也抬出来说事儿,父子俩也闹得很僵,虽说后来知道事情的原委,博凯也去磕头赔罪了,但终究也是心里有疙瘩,难解开喽!”
“…···”荷花听了也是一阵无语,那时候都在城里,博凯成婚之后的改变,点点滴滴荷花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巧然的确是个很好的媳妇,虽说不识字但是通情达理,对博凯以前的叛逆和不平的心理,想来也是起了很大的抚慰和引导作用的,虽说这件事的确是博凯莽撞了,但是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媳妇小产,那种刺激换做个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博凯本来就是个容易往极端去考虑问题的,“唉,这也都是命啊!”
叹了口气,母女俩都沉默了许久,方氏忽然开口道:“对了,还有件喜事儿,你芍药姐说亲事了。”
荷花闻言一愣,对于芍药的亲事,她还真想过几回,乡下讲究长幼有序,芍药没说亲事就得压着自己的说亲。不过芍药父母的事儿,村里只要是老人儿没有不知道的,再加上芍药是个小脚,又心气儿不低,所以荷花一直觉得,给她说亲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如今听方氏轻描淡写地告诉自己这句话,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问:“不知说得是哪一家啊?”
“是城里的一户人家,算是个殷实的商户,就是男的年纪有点儿大了,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前一个媳妇还没生养就没了,如今是说填房,不过你奶去瞧过了那家,说是个不错的,芍药自己也乐意,八字已经合过了,过些日子就要来下定聘礼了····`·”
荷花听着方氏的话,不由得心下愕然,芍药只比自己大一岁,如今也不过十三,说了个二十四岁的男人,岂不是几乎要大她一轮,还是个继室,这样的婚事芍药竟然也点了头,实在让荷花有些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