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杨子的桌边,办公室就像一潭丢了石子的死水,漾出了几个圈,又恢复了往昔的节奏。此起彼伏的鼠标声和键盘声交错传递开来。林岩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再次消失掉,像是没有存在过我一样。
“刚才语气不太好。”杨子抬起手,撑着下巴,看着我。表情和企划部的办公室一样,波澜不惊。
“哦,没事的,大家都挺辛苦。”我敷衍了一句,转瞬想到,这一屋子人在这个时候忙碌着,多半也是我的缘故,讪讪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恍惚听见手机的震动,卡在一个不合适的角度,和硬物碰撞出刺耳的叫嚣声。条件反射般加快了步子,打开包,拿出手机。
“夏天,去帮吴鸣追个电话问下明天摄影棚安排。”林岩的声音就是生命力顽强的细菌,无空不入,无处不在。
“好的。”我匆忙应了声,随手按下了电话。
“夏天,你在哪里呢?”想都不用想,这种和林岩不相上下的穿透力,只有铃铛可以做到。
“在加班。”我拿着电话,朝吴鸣的座位走去,无心和铃铛多说什么,简短地回答了一声。
“**聋了是吧?电话都要打爆了,你上班怎么没上死掉的啊?”铃铛突然咆哮起来,把我的耳膜震得嗡嗡响,一瞬间有点失神。下意识地把听筒拿得远了一些。
抬眼看见无数双目光像我投来,铃铛的咒骂像开了免提似的,在整个屋子里面散开。
“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忙死了。”我不耐烦也对着电话说了句,连我自己都意识到声带振动的频率有点高,投在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我微微示意不好意思,拿着电话像门口走去。
“齐诺的妈妈出车祸了,已经抢救了两个半小时了。”铃铛的声音骤然变得平静无比,有气无力地哼出了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撕裂了我的耳膜,贯穿了我的心脏。
“市第一医院。”然后就是厚重冗长的忙音,心跳的声音也逐渐厚重,最终重叠在一起。像是一通永远不知打向何方的电话,漆黑一片。
世界安静了,再也听不到有节奏感的键盘声,再也听不到凌乱的鼠标声,再也听不到传真机的电话声,再也听不到打印机和纸张撕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有人尖锐地喊着我的名字。一切的一切,就在此时,这个被夜色笼罩的城市下,趋于安静,不在起伏。只有我均匀而细长的呼吸声,缓缓拉开了序幕。
“夏天?”
“夏天?”
“夏天?!”
肩膀被用力摇晃着,肩头传来隐隐的刺痛感。我机械地转身,看到林岩愤怒而变形的脸,耳畔才渐渐恢复听觉,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这次是我的耳膜,那些消失的声音,再次席卷我的世界。
“夏天,我的忍让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我我的底线.”林岩面部的肌肉抽搐着,眉宇间都是黑色的煞气,我淡淡地看着,就是这样看着自己被浸润在浓厚的煞气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