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彤听到际遇二字,竟是有生不如死的感觉,这年月,际遇都是靠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的啊。
他又不是那些穷苦出身的人,那些人是穷的没有了法子,不去拼一拼所谓的际遇,第二天可能就要饿死,自个儿好歹是养尊处优,这辈子吃喝不愁,家里有十几房妻妾,小日子过的悠哉悠哉,怎么到了现在,这转眼之间,际遇他娘的来了,郑彤没有感到什么鼓励,也没激发起什么斗志,反而有一种吓尿的感觉。
只是大兄把话说到这份上,他竟是无言以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是抿着嘴不敢吱声,惹恼了大兄,可不是玩的。
心里在叹息,却也只有摇头。
郑家这几日都很热闹,阖族上下,都荡漾着喜意,对于郑彤来说,这是杀头的买卖,可是对于其他叔伯们来说,显然是另一回事,这是郑家的机会,好不容易来了机会,怎可错失,虽然秦少游是个麻烦,不过……很显然的是,面对秦少游的毕竟不是郑家老小,显然是老三郑彤啊。
果然不出数日,朝廷的旨意颁出来,韦弘敏之子韦天聪,敕为武陵郡王,秦少游人等护驾有功,赐五百金,至于郑彤就任都督的圣旨,也来的很快,郑家上下一阵欢呼雀跃,这可是昭义镇啊,十一个肥沃富庶的州,上百个县,上百万的人口,物产丰饶,富得流油。
郑家的家世,再加上这个昭义镇,一旦结合起来,将会融合成为何等可怕的力量,只要能站稳脚跟,苦心经营,便是韦氏,那也足以分庭抗礼了。
于是乎,郑家几乎动用了阖族之力,开始疏通各种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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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津的杨家别院,从议事堂里下了值的杨炯一脸疲倦,还未歇脚,便有人来报:“荥阳郑家的郑爽到了,说是要拜谒家主。”
荥阳郑家……
长安发生的事,杨炯怎会不知,他又不是瞎子聋子,自然就晓得郑家的来意。
郑家与杨家的关系,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双方的关系还算和睦,这数百年来,也曾有过姻亲,可以说,大家既说世交,也算是亲戚。而这郑爽,和杨炯也是历来相熟的,双方都爱经学,早年年轻的时候,都曾在长安切磋学问,往来很是频繁,这是杨炯年少时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而如今,故有来访,显然不再是研究经学的问题来,结合到近来长安的消息,杨炯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心里嘘了口气,郑家的处境,确实很艰难啊,因为和韦家的关系,再加上韦家的大封诸侯,如今门庭有衰弱的危险,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个机会,当真是无论如何也要尝试到底了。
虽然是唏嘘,杨炯的眼眸里也露出了对故友的几分怀恋,他却还是摇摇头:“去告诉他,老夫身体不适,不便相见,请他回吧。”
杨炯没有再说什么,便去书房里闭门读书了。
他不是不愿见,而是不能见。殿下现在正在消化五军,而这五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昭义镇,几乎可以说,在殿下心里,这昭义镇,早已成了他的囊中物了,绝不容许任何人虎口夺食,也正因为如此,殿下已经从神策府中,拨出大量钱财,修建五军营,那五军营,几乎是神策城之外另一个恢弘建筑,整个军营连绵十里,各种操练场和营房都是错落有致,角楼,岗哨更是数不胜数,显然殿下是早有规划,将昭义当作练兵,屯兵,驻兵之所,将孟津乃至弘农作为工坊区域,将洛阳缔造成商业中心,将洛口作为转运中心。
这一系列的安排,位于五镇中心位置的昭义镇,几乎是殿下规划中的灵魂之地,这里北与朔方,振武诸镇相连,东可进神威镇,向南,这是河南府,也正因为如此,连接五镇的运河支流,也是以这里为中心开始修建。
几乎可以说,郑家对于昭义镇的任何野心,都是痴心妄想。
现在郑爽寻上门来,肯定是希望借助自己在河南府的影响力疏通这一层关系,至少,是有和殿下洽商的意思,只是这不是买卖,殿下绝不会在这方面进行任何的让步,既然无法疏通,自己也不愿到殿下面前触这个霉头,索性,还是不要理会这郑家为好。
“不过,就此来看,这郑家,对那昭义也是势在必得了,却是不知,最后会如何收场。这分明是韦家驱虎吞狼之策啊。”杨炯心里苦笑,有些笑郑家有些不识时务,竟是愿意中韦家的奸计。
不过细细思来,杨炯发现他们的心思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现在的郑家,还有其他出路吗?天下诸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出路,有的是跟着韦家,喝了口汤,在这次分封的狂欢之中,得到了匹配于自己家世的领地,有的如杨家一样,自觉的融入了神策府,疯狂的积攒着自己的财富,就如现在的杨家,现在的买卖已经融入河南府各地,杨家商行的触角,几乎伸展到了各行各业,每年是此前十倍二十倍的收益入账,再加上杨家在议事堂把持着议长之职,影响力更加超凡,这种局面,并不见的比那些跟着韦家喝汤的大族要差。
“他们没有选择,就算明知道是奸计,也要一头扎进来,可是他们显然不明白,他们没有选择,殿下又有选择吗?殿下为何还在昭义镇不肯回来?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叹息一声,心里只有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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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彤几乎是被人用刀架着登船,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了卫州,却见黄河的北岸,无数的匠人和劳力开河引水,无数的砖窑作坊搭建起来,大量的人忙碌着,在地上画着一道道的白线,而在码头处,却有本地的官员前来迎接,却是卫州刺史张涛,来人毕竟是朝廷任命的昭义都督,张涛在理论上来说,是郑彤的属官。
见到了有人来迎接i自己,郑彤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他徐徐下了船,便禁不住问:“张刺史,这是什么?”
张涛兴致勃勃,道:“这是在建五军营,发动了匠人七八万呢,要将着北岸十几里,缔造成一座坚实的营堡,往后哪,这里随时要囤驻数万军马,日夜操练,不但新兵要在此操练,那些立了功劳的人要晋升,也要在此重新操练,既让武官学习,又要练兵,更要节制和调度五镇一府的军马,看到了吗,单单这个,就花费了上百万贯钱,还有十几万担粮食。这弘农郡王,当真是大手笔啊,本来呢,卫州这儿,多数人都是务农为生,说句实在话,虽也算是丰腴之地,可是嘛……种粮毕竟没有出路,现在好了,几百万贯一拿出来,无数壮丁就有了生计,啧啧……下官这个刺史哪,从前看到以往的钱粮出入,那都是多少,几万贯都是大钱,可是如今……啧啧……真是吓死人了,你可晓得这五军营一年多少钱财练兵,可晓得为了贯通运河,花销多少,郑都督……殿下对昭义镇,可是上心的很哪。”
说罢,这张涛意味深长的看了郑彤一下。
郑彤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心情,顿时又提起来,他又要吓尿了。
这姓秦的真是下了血本啊,花费这么多的钱财,还在这里设军营,又是要修运河,这是多大的一笔钱,这就好像一块地,人家隔壁的秦大财主买了牛,翻了地,连肥都施好了,你以为人家是什么心思?人家当然是把这儿当作了自己家的地,难道还会做了这么多事儿,最后全部便宜了郑家?
郑彤有一种想死的冲动,来之前,他还是抱有了一丝的幻想,说不准,人家就认朝廷的旨意呢,又说不准,还有转圜的余地呢,说不准……